正式拍之前, 胥泰风难得对印澄说了鼓励的话。
这位大前辈平时少言寡语,只有遇到工作和敖乐盐的问题才会多讲几句。
印澄很感谢他的好意。
“ Action!”杨临高喊,宣布正式拍。
米契尔和西蒙斯警官交涉的戏份进行得很顺利。
整部剧下来, 这还是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戏。
西蒙斯警官留着极短的络腮胡,眉毛很浓, 五官端正,有种刚正不阿的军人气质。
尤其是严肃时, 表情更是骇人。
米契尔从未跟此类人打过交道。
在他的人生里, 除了阿谀奉承之辈外,接触的便是像安德烈那种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
不, 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米契尔脑海里短暂闪过贝克皱眉时的模样,目光有片刻失神。
贝克也曾对他笑过, 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很快,在西蒙斯的命令下,警方暂停了火力攻击。
米契尔双手高举, 大声喊着“父亲”, 努力表明自己的身份。
西蒙斯的警告音犹在耳,带着满满的提防。
他让米契尔最好不要耍花招。
如果贝克也在, 会不会更担心他的安全?
看着雇佣军那一把把黑洞洞的枪对准自己时, 米契尔如是想道。
不。
米契尔知道答案。
贝克不会准许他孤身进入这栋烂尾楼, 不管他用什么理由,做出何种保证。
“米契尔……我的儿子,是你吗?”弗纳尔·格林头发蓬乱地从雇佣军组成的人.肉墙和防弹盾牌后探出头。
胥泰风的演技很厉害。
如今的他,和当初那位城府极深的董事长简直判若两人。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如沙堆堡垒般被冲垮,让原本器宇不凡的弗纳尔·格林直接苍老十岁。
他身材佝偻,嘴唇青紫,仿佛是段被虫蛀空的朽木, 挂满了青苔、蛛网和枯叶,轻轻一碰就会碎。
米契尔眼眶湿润,对着父亲流出了泪。
“父亲,是我。”他上前几步,想与弗纳尔·格林靠得更近。
雇佣军的枪仍旧没有放下。
弗纳尔·格林眼睑抽.动,那是种遭受巨大刺.激时本能表现。
“你、你怎么会来?谁让你进来的?是不是西蒙斯?”弗纳尔·格林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小儿子,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这里是战场,外面警方骤然停火的举动很诡异。
米契尔不该出现在此处。
更何况,关于他想用儿子的心脏进行手术的事已经被警方知悉,相关消息也传得满城风雨,米契尔不可能不知道。
弗纳尔·格林越想越觉得儿子来得诡异。
他开始感到害怕,再次躲回到防御墙之后。
米契尔脚步微顿。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忽然压低声音,对弗纳尔·格林说道:“西蒙斯警官派我来当说客,想让您缴械投降。”
“哼,我就知道!”弗纳尔·格林的声音很快恢复冷酷,“回去吧,孩子,没用的!事已至此,我就算拼上这把老命,也要多拉几个人陪葬!”
米契尔故意提高声音,用冠冕堂皇的话又劝了几句后,再次压低嗓子:“父亲,不要放弃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我刚刚从西蒙斯警官那里看到了他们的警力部署图,知道哪片区域的力量最薄弱,凭我们现在的火力,只要集中猛攻,或许能拼出道突破口!”
“逃往公海的船我都联系好了,从这里出发,跑15分钟就能到金橡港!”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天完全黑下去,视野不明,我们就动手,是死是活,都拼一把!”
“父亲,相信我!”
米契尔言辞恳切,反复用“我们”这个词将自己和父亲绑在一起。
这种强烈的身份归属,终于让弗纳尔·格林的心产生动摇。
他再次探出半边脸,目光阴鸷地审视自己的小儿子。
米契尔任他打量,还姿态放松地揉了揉举得有些发酸的胳膊。
仿佛他正在经受父亲安排的一次体罚,熬到时辰才能被允许上.床睡觉。
这种亲子间的撒娇神态,让弗纳尔·格林对米契尔的接受度又多了几分。
“你、你……”弗纳尔·格林迟疑着,想问出他最在意的问题。
可话到嘴边,他却难以启齿。
“是关于……心脏的事么?”米契尔看出他的心思,主动提及了这个横在父子之间的禁忌话题。
弗纳尔·格林目光躲闪。
他的身形刹那间变得更加蜷缩,几乎要矮进泥土里。
世上为父母者,多数都甘愿为孩子付出生命。
这一点,弗纳尔·格林的亡妻能做到,他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