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纳尔·格林很爱自己的妻儿,甚至愿意和他们共享一切。
前提是,他们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
无论是权利,还是生命。
“我愿意。”米契尔再次上前一步,缓缓放下了高举着的手。
从现在起,他不再是可能给弗纳尔·格林带去危险的不安因素,而是能和他平等对话人。
甚至是能拯救他的希望。
“你……你愿意……”弗纳尔·格林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在咀嚼某种艰涩难懂的词汇。
“父亲,死亡并不代表终结,我的生命还能在您的身上得到延续。”
“我知道,您会带着对我、对母亲的怀念,好好活下去的,对吗?”
米契尔眼含热泪,仿佛在和父亲做临终告别。
弗纳尔·格林的脑袋终于完全伸探出来。
他的脖子因憔悴变得细而长,上面还有化妆师贴上的松弛皱.皮。
为贴合角色处境,胥泰风近半个月的时间都在魔鬼瘦身,几乎快瘦到脱相。
演员的身体,永远是属于导演,属于观众,属于角色本身的。
不止是两位主演,这位极其敬业的影帝为了这个出场不多的配角,同样劳心劳力。
他推开档在身前的雇佣军们,将防御破开条.缝,招手让自己的小儿子赶快进来。
米契尔用衣袖擦掉眼泪,小跑着扑入父亲的怀中。
摄影师紧随其后,隔在雇佣军组成的防线外拍摄两人近景。
弗纳尔·格林颤抖着捏了捏米契尔的肩膀,双目浑浊如坏掉的龙眼,也跟着滚下几滴泪。
他对儿子的愧疚,很快就被内心找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所掩盖。
弗纳尔·格林觉得,米契尔就该这样想。
从小到大,他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可谓溺爱至极,不知收拾过多少对方造成的烂摊子。
他花费的心血、消耗的钱财不仅能弥补亡妻的一条命,用来买儿子的心脏也该是绰绰有余。
弗纳尔·格林从来都没对米契尔抱有指望,以为这么任性的孩子,肯定要用蛮力才能制服。
没想到,米契尔竟还有这等孝心!
弗纳尔·格林的泪,更多的是流给自己。
他这么多年的谆谆教导,终究没有白费。
他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人生也还没走到绝境。
只要能有一副健康的体魄,弗纳尔·格林有信心能在五年内东山再起!
“好孩子,你放心,手术过程不会痛苦,你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能见到你母亲了!”弗纳尔·格林神经质地笑笑,不知是在说给米契尔,还是说给自己。
母亲。
他居然提母亲。
米契尔一手抱着父亲,一手摸出藏在腰后的折叠刀。
他自然地垂着手臂,悄无声息地将其单手打开。
摄影师对着刀猛拍特写。
银质的刀身在他手里转得轻巧,其招式愈发复杂,让摄影师开始担心刀会脱手掉落。
可每当刀转到指尖的危险边缘,都能被无视野的印澄轻松勾回,再次转弄。
这是他长期刻苦练习的结果。
拍到后期,米契尔已经没有多少用刀的戏份了,但印澄还是坚持有空就拿那把未开刃的道具刀保持手感。
这场最后的转刀,剧本上并没有写特定招式。
方才对戏时,他在杨临面前演示了好几回,每次都能做到百分百成功。
杨临知道,多一个动作,就多一份NG的风险,但他还是准许了。
这把刀的表现,能将米契尔复杂纠结的内心具象化,更准确地传达给观众。
而且,米契尔的第一次正面出场就是用刀。
收尾呼应,这些华丽的招式,配得上《欲都》的大结局!
“爸爸保证,会用最隆重的方式送你最后一程,我会给你安排一场最体面的葬礼,让你……”
弗纳尔·格林的话戛然而止。
米契尔抬手,在他喉间划过条纤细的银线。
刀速太快,假皮内的血稍慢些才缓缓渗出。
枪声响起。
周遭的雇佣兵齐齐将子.弹射.入米契尔背部,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印澄贴在衣服下的起.爆.点被密集引.爆,冲击力过强,让他表现出了最真实的中.枪反应。
宛如被打坏的破烂布偶,米契尔抽搐着,无力跌倒。
须臾,弗纳尔·格林亦双手捂喉倒下,和他脸对脸,死不瞑目。
米契尔凝望父亲那张狰狞的面孔,笑容凄惨。
母亲在天国,可他们,一个利欲熏心草芥人命,一个愚蠢自傲叛族弑父,只能下地狱。
无论是父还是子,都再也见不到他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