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老头走在前头, 边推车边哼小曲儿，印澄小跑着追上，定睛一看, 只见玻璃柜台光秃秃的，一张糖画都没有。

“老伯, 都卖光了？”印澄有些失望。

“还剩点糖，你想要就现画, 孙悟空、猪八戒、龙、老虎, 想画啥都行。”卖糖老头打开糖罐掂量了下，“嗯, 够画两个！”

印澄欣喜：“那我都要……”

“澄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印澄转过头，忍不住惊呼：“泽邑？”

陆泽邑穿了件修身的黑大衣, 披肩银发在脑后扎成半丸子头，脸颊有碎发修饰，睫毛密长, 漂亮得更像破次元壁的人。

没戴帽子, 没戴口罩，就那样站在冷风里。

“怎么就穿这些？冷不冷？”印澄下意识关心他的健康。

陆泽邑一愣, 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精心打扮, 会换来对方这样一句话。

“你还关心我？”陆泽邑笑容落寞。

忽然想起之前说过要减少联系, 印澄语塞，不自在地瞥向糖车：“好巧啊，你也来买糖画？”

“嗯，我喜欢这家的口味，每次回家过年，都会来尝尝。”陆泽邑没继续方才的话题，顺着他聊起别的。

“那你……你先买吧, 正好还够做两个。”印澄收回推荐卷饼店的冲动，看了眼街道的拐角处，心里隐隐不安。

卷饼店的夫妻俩动作很麻利，做一份还不到一分钟，别看队排得长，要不了多久就会轮到宋屿。

万一宋屿买完过来找他怎么办？

印澄答应过宋屿，不再和陆泽邑私下见面的。

虽然眼下纯属碰巧，但他还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今年画什么好呢？”陆泽邑有点犹豫。

画糖老头闻言给出几种建议，可惜他都不太满意。

“他画的哪吒很好看，嫦娥奔月也不错。”印澄推荐，他原本就想买这两个。

“那我就要嫦娥奔月好了，糖浆……”陆泽邑面露迟疑，求助地看向印澄。

仿佛自己是头一次来买，半点都不像常客。

“蜂蜜和桂花味道最好。”印澄热心道。

“好，听你的，”陆泽邑朝他露出信赖的笑，“我要桂花味的嫦娥。”

“那给我蜂蜜味的哪吒吧。”印澄跟着说出自己的要求。

画糖老头娴熟地给糖罐加热，感慨今年生意真不错，刚出来两个小时糖就卖完了，早知道该多备些的。

印澄和陆泽邑偶尔回老头一两句，明明并肩站着，聊天的对象却不是彼此。

嫦娥最先画好，陆泽邑拿着糖棍，在阳光下欣赏那栩栩如生的奔月像。

似乎没有走的打算。

印澄不安，再度往街角处瞧一眼。

“你和他，最近还好吗？”陆泽邑忽然开口。

印澄低头，踩了踩脚下的积雪：“嗯，挺好的。”

他没说过自己的恋人是谁，但他觉得，陆泽邑应该会猜到。

“这次回来，有带他一起吗？”陆泽邑转动糖棍，只盯着着凝固的糖浆看，没吃一口。

印澄沉默片刻，点点头。

“还真甜蜜啊……挺好的，你开心就好。”陆泽邑唇角上扬，双眼却毫无温度。

印澄紧盯画糖老头粗糙的双手，总觉得他这份做得异常慢。

三头六臂、混天绫、乾坤圈……许是最后一份的缘故，老头画得异常起劲儿，糖丝拉得线条繁复，比嫦娥那份还要精美。

“老伯，不用太麻烦，随便弄弄就行。”印澄为难道。

“那哪儿成？天再冷我也不能砸手艺啊！”老头匠人精神十足，绘制得愈发细致。

“啊，他是不是不让见我呀？”陆泽邑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愧疚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没、没事！”印澄慌忙摆手。

这条路又不是谁私人的，陆泽邑碰巧过来买糖画，不是他的错。

印澄本来就因宋屿乱吃醋的事而感到抱歉。

真论起来，道歉的也该是重色轻友的自己。

糖画终于完工，老头收好钱，推着车悠哉悠哉地走了。

印澄举着沉甸甸的糖哪吒，悄悄松口气。

现在说再见，总不会伤害到陆泽邑。

“画得真好，”陆泽邑笑笑，伸出手，把嫦娥递给他，“给。”

“嗯？你不吃吗？”印澄惊讶。

糖画很重，稍微拿不稳就容易掉，陆泽邑的手摇摇晃晃的，印澄赶忙接住。

“你原本就想买两份对吧？这份，就送给那位吧，祝你们永远幸福。”两人的手指一触即离，陆泽邑体面地退后两步，认真端详着他。

远处，停在街边的一辆私家车上，两名狗仔一个拍，一个录，将二人的互动尽数记录。

“磨磨蹭蹭的，咋还不抱啊？”拍照的那个垮着脸抱怨。

“再等等！那小子有两手，说好的画面，肯定能做到。”录像那个气定神闲道。

果然，两人又聊了两句，印澄表情更加内疚，陆泽邑则偏过头，悄悄抹泪。

“……我真的没想到会给你们带来困扰，我只是太寂寞，太在乎你这个朋友。”陆泽邑的泪越抹越抹，却还是强撑着对印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