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盐税的案子。
是陛下两个月前派下来,让宣珩接去练手的。
这一桩差事,算是皇太孙殿下头一回自个儿独立主持打理的政事,自然慎重得很。
宣珩在接到南巡盐税差事的时候,便知道这里头的水深。
凡是涉及盐税上的事。
历朝历代都少不得有许多上下暗中勾结,从中中饱私囊的勾当猫腻。
好在皇帝叫宣珩,只是负责监管巡盐收税一事。
保守些的手段,照着往日的例子,派人南下巡视一遍,将税银依例收上来便是了。
自然,若是想要做些实绩,拿几家肥的流油的开开刀,也能将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当然,虽然看着这件差事轻省。
但萧明渊早就知道了。
南边儿的那些个大小盐商们,哪个背后不是供了尊大佛的?!
宣珩手底下班底才组建起来,得用的自然是有。
但是若要在南边儿,安然无恙地将这差事办得妥帖周全,那也不是件易事。
尤其是……如今陛下已经放权,让皇太孙殿下开始插手亲自打理朝政了。
前几日,宫中又隐隐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打算放京城之中的藩王们去封地上就藩。
可以说,皇帝是已经明目张胆地在给自家皇太孙殿下铺路了!
不少皇子皇孙们,这一两年也都看清楚了。
自家老爷子面前,只看得见嫡长一脉的小崽子,连宣珩那般还未及冠的小屁孩儿,都上赶着封了皇太孙。
他们自觉没戏,转过弯来想。
要是能就蕃,在封地上当一个土皇帝似乎也挺不错。
索性宣珩这个皇太孙年轻,又是个脾性不错,还好说话的。
比起底下不知道哪个兄弟上位,给他们算计残废的残废,圈禁的圈禁。
这大侄子有老爷子属意扶持着上位,总归要名正言顺,安稳太平一些!
至于其他另有心思的……
那自然是不服气被宣珩一个毛头小子压着!
背地里自然要琢磨着,给皇太孙和他手底下的人使使绊子,叫人四处碰壁磕得头破血流。
才好让陛下看看清楚,到底选出来的皇太孙有几分能耐?
这一年来,宣珩在朝中观政之时,便时常有人拿他作筏子使绊子。
好在小殿下心细,一开始只记得多听少言,虚心向学,跟着陛下和太傅们私下小心求教。
夜里回来,还要同萧明渊细致谈论几句。
后来渐渐适应下来,每每聆听政务,也能见解独到言之有物。
陛下也是见孙儿长进得快,才敢放手叫宣珩承接底下的政事练手。
不过巡盐收税一事到底不比平常。
对皇太孙殿下而言。
头一回办差,自然希望能尽善尽美。
宣珩:“这回南边的盐税税银,底下人已经先一步将账本呈上来了。”
宣珩同萧明渊一道坐在软榻上头,也无事可做。
索性听他这么一问,皇太孙殿下便将这件事的难处,拿出来细细说了一遍。
“巡盐使那边儿,提前奏报预估送上来的税银账本我看过了,是依着例收上来的,只是比往年要少上半成。”
“地方上的人也递了折子上来,说今年南方多涝灾,收上来的盐受了灾折损了一成半的盐例,派发下去的盐引便比往年少了些……”
“只是我任命跟着朝廷去巡盐的林大人却递了密报过来,说盐引并没少,还有些税银没筹算收上来。”
巡盐要务,领头的巡盐使,自然是皇帝直接任命官员。
不过此事陛下又交给皇太孙总揽,东宫自然也要派人前去监管。
到时候办完了差事,也是要先给皇太孙述职过目。
一应结果由太孙在御前奏报。
眼下皇帝那边儿的人,同东宫太孙这边儿的人说的话对不上。
那定然是什么地方出了分歧。
萧明渊抬起凤眸:“我记着殿下这回派去的,应当是林清风林大人吧?”
宣珩点了点头:“林大人刚直,一路上奏报详尽及时,很是尽心。”
他的话,宣珩自然是相信的。
林清风言明盐引并无损耗,一如往年一般。
可是这盐税却收不上往年足数的份例......
说不定,是觉察出来什么猫腻了。
萧明渊凤眸微抬,轻声道:“那他怕是觉察出来什么底细来了,才会如此传话。”
宣珩轻轻颔首:“林大人眼明心亮、心思细腻,我当时便是叫他多去替我瞧上一瞧,但......”
皇太孙殿下声色略微沉了沉。
又带了几分忧心之色:“他也是个清廉刚直,嫉贪如仇的性子......”
“地方上到底不比京城安稳,盐税上头的事水也深。”
“我是怕林大人有些过刚易折,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难保自身安危便危险了。”
宣珩这一年间,跟随皇祖父在朝堂之上参政。
渐渐也见识了许多官场上头的事。
知道为何往日父王在世之时,总要以仁德御下,时常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劝谏皇祖父。
若是在这南下巡盐一案上,的确有人作梗。
按照皇帝的性子,定然是要以杀止贪、以儆效尤。
但是若真到了这个地步。
杀几个甚至几十上百个官员事小。
只怕引得朝野动荡、人人自危,甚至牵出些别有用心之人,接机煽风点火激起民间反逆之心便不好了。
萧明渊知晓宣珩的心思,自然也理解他的顾虑。
乱世当用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