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裂缝(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1923 字 2天前

梁安不该多嘴,还是说道:“臣近些日子拜会瑞王殿下,瞧他面色不好,不像是能骑射之人。”

弘文帝抬眼看梁安,少顷才说道:“他曾与你说过什么?”

“瑞王殿下身体欠佳,每回去不过是和微臣吃上一杯茶,不曾说过什么。”梁安回道。

弘文帝微笑:“老七自幼体弱,确实不适宜骑射疾奔,权且当做散心罢了。”

如果梁安不知内情,只怕会以为弘文帝父心拳拳,爱子情深。然而往日种种已让他清楚知道皇帝对赵宴时绝非好心,在他眼前发生过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偏私太子的不公事。

事出必有因果,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梁安心烦意乱,出了皇宫没看见林鸿羽,迷迷糊糊才想起来自己放了他的假,这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了。

梁安骑马沉思,突然马蹄顿住,想他该不该去一趟左相府上。

他有这念头可怕,本该对弘文帝绝无二心的忠诚有了一条不显眼的裂缝。

梁安对皇权的敬畏之心由父亲刻在骨头里,归结起来到底没有从皇权重压之下长大。

除了父亲的教导,梁安也有自己的人生准则。

他无法接受皇帝视人命如草芥,拿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谋权的脚踏。这也并非对皇权生有异心,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赵宴时被亲生父亲视为一颗棋子。

如果不曾同赵宵行做了朋友,或许梁安不懂内情就不会为此纠结。

可梁安偏偏在此之前就结识了赵宴时,做了宵行的朋友,见识过了他的温柔善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朋友被投掷进深渊不见天日。

皇帝要所有矛头指向瑞王府,那梁安想着干脆要整个京都想见他的人个个都能见着平南将军,要这滩浑水搅动,要救赵宴时于水火之中。

这念头说给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来都该笑出声,笑他天真,笑他愚蠢。

但那时梁安想不到其中弯绕,他一心想帮一把朋友,钻进牛角尖去,撞向了聪明人不会去的铁墙。

这是梁安规行矩步的人生第一次为一个人偏离圣意。

而有了第一次就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梁安踏进左相府中不动声色默默上前:“左相大人有礼。”

严汝成迎上前去笑道:“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快请上座。”

两人落座,不说什么别的,只是互相寒暄。

大概是摸不透梁安的心思,严汝成也没提其他的,只是多称赞几句梁安忠勇之事。

梁安随声附和,佐以微笑。

直坐了半个时辰,一盏茶都喝过了,梁安才听见了今日第一句有用的话。

“不知平南将军以为老夫如何?”严汝成摸胡子笑道。

梁安回:“左相大人丰功卓绩岂是下官能随意胡说的。”

“平南将军天纵英才,小小年纪已军功盖世,仍有如此谦逊之心,实属罕见。”严汝成对梁安打的太极不以为然,“老夫年事已高,否则定要与将军痛饮三日,定个生死之交。”

“左相大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梁安说,“大人乃是国之相师,哪有与我一介武夫结交的道理。”

“话不能这么说。”严汝成摆手,“年轻人总要有年轻人的天地,世间知己难寻,要紧的是有与自己同进退的伯乐,如此方才不负一生。”

梁安说:“身为北赵臣子同为北赵效力,自然视陛下为天,以君为尊,若说伯乐,陛下岂不正是你我伯乐?”

“将军所言甚是。”严汝成笑,顺着他的话说:“得明君如得伯乐,倒愿将军能有识得将军功绩的贤君。”

梁安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陛下圣明,这是自然。”

“相爷,四殿下来访。”

“瞧瞧,瞧瞧,这样凑巧?”严汝成笑了两声,“快请殿下来,告诉他平南将军恰巧也在,赶得正好吃西北来的炙烤羔羊。”

梁安默默喝茶,四皇子来得这样快倒是没想到。

“相父,看我今日带了美酒给你,不与我痛饮几杯可不行。”

人未来,笑声已到,和着笑声来人大跨步进厅,梁安抬眼终于见识到了这位被严相一党死保的四皇子,严汝成的乘龙快婿赵庆时。

赵庆时长得一副亲和样貌,眉眼处与太子有几分像,又因身体康健面色红润显得敦厚。

“微臣拜见四皇子。”梁安施礼,倒是吃了一惊,见惯了北赵皇族一个二个病恹恹的样子,眼下看赵庆时都怀疑他不是北赵皇族人。

“哈哈,平南将军快免礼,咱们私下会面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赵庆时哈哈笑着扶住梁安,“早听闻平南将军相貌堂堂,是身材魁梧的俊美男儿,今日一见所言不虚,我就说坊间传闻也是能听的。”

这四皇子说起话来和他本人差不多,朴实无华。

梁安见惯了赞功绩神勇年轻有为的,第一次听有人见他先赞他魁梧俊美的。

他本带着三分警惕来的,被一直笑呵呵的赵庆时感染也多少带上几分笑意。

“一早想结识梁将军,苦无机会,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敬服的就是你们这些佩剑卫国的将军,小时候还一直想着要去战场上把那些蛇蚁鼠国打个落花流水。”赵庆时像进了自己家一样,酒随手递给小厮,坐在严相一侧。

他话多且密,一说起话来表情生动,又是高兴又是遗憾叹气,说到兴起一拍大腿,“可惜母妃不准,不然兴许我还能跟你拜个把子,做战场上的兄弟。”

他说完又笑,严相也跟着一起抚须笑,看来是习惯他的行事说话方式。

梁安惊奇,跟宫里的人说惯了话,乍一听赵庆时的话都有些不顺耳,但也忍不住附和两声。

赵庆时大话小话不断,就没让这三人冷场过,在梁安看来他不像什么贵胄,倒像是热络场子的小厮,但这样的人不会让人讨厌,尤其他说话真诚,半点皇族架子也没有。

先前接触左相一党,梁安下意识把赵庆时当做擅于钻营人心筹谋的城府高深之人,今日见来全然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