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前夕(1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337 字 2天前

宿州府,琳琅阁院里。

久不见棒骨的伏山四处寻找,念叨着这几日忙忙叨叨顾不上它,个个以为有人照顾着大狗,今日想起来一问,谁也茫然不知。

伏山吓一跳,知晓这狗重要,连忙去找赵宴时,正瞧见狗就趴在沁园院子里,松一口气,围过去搂住大狗脖子蹭蹭。

“你这大家伙,野哪里去了,浑身是土脏死了,不先去找人给你洗干净就敢来找小王爷,他那样干净的人,小心生了你的气。”

伏山呼噜着大狗颈下的毛,“咦”了一声:“你这没心眼的,把项圈也丢了?”

他念叨着这下小王爷饶不了你了,这项圈常年贴身的,定是狗主子给它戴着的,如今丢了小王爷要记仇。

不知在伏山心里,赵宴时究竟是怎样挑剔难相与的人,总之说教起狗来头头是道,顺便唠叨着“月妹妹这两日心烦着,等你洗干净了再陪她玩去”,这就进了屋子,想着先把棒骨丢了项圈的事说给赵宴时听。

一进屋就瞧见项圈正在桌案上放着,兴许是蹭脏了,赵宴时一早瞧见才取下来擦干净的,也算放心了一件事。

这才把注意力落在了赵宴时身上,还没说话,被他脸色惊着。

伏山忙问:“小王爷不舒坦?”

像是沉思才看见伏山,赵宴时把手里的纸条捻成一团,再看伏山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起身说话。

“先去叫人把李不为住的院子封上,不必人把守,任谁不准再进出。”

“什么?”

伏山一愣,想这些日子李不为虽未康复倒是见好了,还想着再有几日也能出来走动走动了,怎的忽然说这些?

“这些日子曾进了他院子的,叫大夫来一一查验过再说。”

赵宴时没跟他解释,只停顿半秒,翻开手心露出米粒大小的蜡丸。

“速去给梁棠月服下。”

他安排的事伏山一件也没听明白,看着他手心的蜡丸更是迷惑不解。

“月妹妹病了?”

这哪里来的东西,能随便给梁棠月吃?

伏山皱眉,难得谨慎不敢接下。

赵宴时静静盯着他眼睛,没有解释,却说了一句:“救她命的。”

这下伏山吓得魂都要飞了,别管真假先捏住了再说。

他盯着蜡丸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若是旁人,伏山定然是信的,但因是给梁棠月吃的,伏山无论如何不敢就此答应。

“这药可有两粒,我先……”

他含糊不清说了半句,也深深垂头,心里清楚这话说出来是对赵宴时的不信任,未免伤了他的心。

赵宴时却半个字没解释。

听不见他声音,更没脸面抬眼看小王爷的眼睛,懊恼纠结中,伏山一眼扫到赵宴时腰侧闪出来的腰佩,想起即便他这大漏勺也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的,曾亲耳听见的梁安所承认与赵宴时关系匪浅的事实。

“好!”伏山一咬牙,收紧手掌,“我这就去办!”

他信将军,就该知道将军认定的人绝不会暗害梁棠月。

提着饭盒去看望李不为的路上,有人围着面罩匆匆从她身侧跑过,等她回神过去,李不为小院已被封上,她心一跳,迎过去问了缘由,听说是“王爷吩咐的”,她一愣,急着去找赵宴时。

梁棠月半点没多问,伏山说是小王爷给的,她就此点点头吞了那粒不知用处的药丸。

过程中听伏山说了赵宴时吩咐把李不为院子封上的事,梁棠月也是怔愣片刻,她头脑灵巧些,有了不妙的猜想,慌忙想到她和皎洁夜里常常坐在一处,知道皎洁曾数次去看望李不为,一瞬间心提到喉咙。

“皎洁姐姐腹中有娃娃,若染上病可糟了。”梁棠月想着就要叫人先去看望皎洁。

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管事匆匆忙忙跑来,擦着汗道:“京中来人,陛下有旨见侯夫人。”

梁棠月心猛缩紧,想她听了林凇平的话从京都中逃到宿州,是否有了不好的消息来。

伏山见她脸色难看,想到离京前糟糕情况,死死咬住了牙才忍住红透了的眼眶里流出泪来。

“有我伏山在呢,看谁欺负得了你。”他安慰着,陪着梁棠月去接旨。

那时候是宣王护送容妃严妙婷的队伍已然抵达宿州。

宣王府接了消息,连日愁眉不展的程子衿兴奋不已。

这些日子府里不太平,一连送走许多人。

程子衿草木皆兵,已不敢叫幼宁出屋门了,小孩子知道些什么,整日里憋闷在小小一间屋子里更是难过,瞧得人心眼里不好受。

不顾礼仪端庄,程子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不知道丈夫为何没来信知会此事,但她已顾不得这许多,赵敏时回来他们一家也总算能团聚,她的天也回来了。

直到府门前,女人脸上的笑在一瞬间来不及收起,诡异僵在脸上。

若是敏时回来,一定不会等她跑到府门前还不得见,他不会端坐在马车中等着妻子掀帘迎接,他会先她一步走来,见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门前没有她的丈夫。

“拜见宣王妃殿下。”

京都随行的人膝行过来,捧上一封信。

“宣王殿下口谕交由王妃。”

程子衿强撑着一口气,好像是笑了,也实在不知笑了没有,也不知道身后急匆匆跟出来的莫述是何时来的,之后的事有他一应处理,程子衿拆开信封。

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吾妻妍儿,我必速归。”

程子衿强撑着问:“他去哪儿了?”

身后不知谁答了一句:“不知。”

从未有如此失仪时刻,程子衿的眼睛坏了一样,眼泪滚落下来很快打透了一张信纸。

她好像从未识得过她的夫君,那个一心顾家没有天下只有妻女的赵敏时,像是她三年前做过的一场梦。

原已有这么久了,她口中爱妻爱女的丈夫,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从未回来一次,信也寥寥数字而已。

幼宁已忘记了爹的样子,懿央也只靠着书房里的画像思念他。

究竟什么事这样重要,重到经过家门却不回来,不说缘由不说目的,只用这轻飘飘一页纸打发了她。

在她揪心幼宁会不会再度发病的时候,孩子的父亲去了哪里?

她的家本不该是这般模样的,无论谁来她都无比自豪向来者袒露她的幸福。

她的丈夫生在帝王家却有颗仁慈善良的心,不嫌她身份低微,多年来从未纳妾从不对任何高门贵女动心。

一个王爷愿意挽起袖口随她种些花草,她不喜欢去京都就从不为难她去京都,寻机找各种借口避过。

程子衿手垂落下去,眼前昏暗,不知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直到她倒下,耳边阵阵惊呼,她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进了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赵宴时手指捻过,抬眼看向三个轮流为梁棠月把脉的太医,落到明显不安的小姑娘身上,正对上她寻求支撑的眼神。

他收回目光,终于露出一点温和笑意。

“三位太医已诊了不短时候,侯夫人想必也累了。”赵宴时招招手,“诸位一路奔波乏累,不如先歇息,容我差人给几位接风洗尘。”

三人听了先谢恩,再诊一轮,总算互相对视后轻轻点头,先给梁棠月道了声“恭喜”,又收拾着东西去给赵宴时磕头。

梁棠月为这声“恭喜”一怔,看向身侧默默陪着她的皎洁,下意识落到她腹上,又落回自己身上。

为首的道:“殿下仁善,老臣几个领恩,却实在是尚有皇命在身,要赶着回京去给陛下侯爷带回好消息。”

这下懂的心里都有数了,皇帝对梁棠月来泉定一趟有孕一事真假存疑,因此专程叫赵敏时带了太医来诊脉象,甚至不专信一人而派了三个来,可见他相当谨慎。

“陛下圣安,太上皇圣安?”

赵宴时一一问过,以表挂心,太医一一答了都好。

梁棠月忍不住问:“诸位太医,不知林府中一切可好?”

三人面面相觑,又是那人叹口气道:“回夫人话,侯爷一切都好,林相头疾愈发不好,臣几人离京前已上不得朝了。”

这话叫人揪心,但梁棠月倒是知道林广微旧疾难医,在府里梁棠月都与他少能见到,他大多时候都在休养。

她也有心想问问公主可好,犹豫来犹豫去,揪着帕子还是憋了回去。

问夫家尚可理解,他们回去若回了皇帝说梁棠月特意问了公主,万一给赵丹曦惹了麻烦就糟了。

将军府更是不能再问,她心里猛跳着,终于默默垂头不再说话。

“侯夫人静心养胎,臣回京后说不准侯爷忧心亲自来接您回京休养。”

太医轻巧开了句玩笑,真心实意告退,确实领了皇命前来,要马不停蹄再赶回去。

梁棠月尚在思索太医的话,小心翼翼看看自己,又疑惑歪头,心里咯噔跳着,想难道真的有个小娃娃被菩萨塞进了她的肚子里?

若是哥哥知道了……梁棠月心跳到喉咙里,耳朵都跳红了,兴奋想着,若是哥哥知道将军府里要有个小娃娃了,得多开心啊。

从未有人教导过的姑娘懵懂无知,甚至第一念头想的这娃娃是将军府里的,以后要她和哥哥养大,一瞬间忘了所有人都在提醒她,有孕的不是梁安的妹妹,是林凇平的妻子。

李不为小心翼翼爬起来,扒在墙边看着不远处两棵已过了季节将要落叶的荔枝树,终于还是没能等到摘下一颗荔枝给姑娘尝尝。

他倚在墙上才有力气站着,透过小小的孔洞看着荔枝树下,以为眼花了晃晃脑袋更晕了,强忍着眯起眼睛看,荔枝树下像是被人挖过了,露出新鲜的泥土,他记得那上面长出来过两枝春兰,这花种的位置诡怪,绝不可能是记错了。

可眼下确实光秃秃的,李不为贴在墙面上滑落,想着:完了,他已出现幻觉了。

泉定中,疫病之态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