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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林建刚没有听懂姜颂禾的呢喃,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这位作家叔叔都没钱住这么久的院,那么那位没工作的死者叔叔是怎么有钱住这么久的?”姜颂禾故作天真地问。

当即,林建刚转头惊恐地顾枳聿对视了一眼。

“记一下。”顾枳聿催促了句。

林建刚不敢怠慢,他赶紧将这句话记录了下来。

“他好像是得到了社会救助。”张晋升冷不丁开口道。

“怎么回事儿?”顾枳聿抽出心思,问。

“我帮你找一下,”说着,张晋升拉开自己床头柜子的门,从里面那出来一张报纸,“你看这里,寇昇就是通过在报纸上发布自己的治疗信息,才获得的社会救助。”

姜颂禾盯着报纸上的时间微微蹙眉。

1990年7月?

三个月前的报纸?

顾枳聿接过报纸,他认真端详了许久,才问:“你怎么发现这个的?”

“我平时有看报纸的习惯,所以每天我都会订一份报纸送我病房里,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上面刊登着寇昇的信息,我就留意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寇昇在上面。”张晋升解释。

“不仅如此,在我和他同病房期间,我还经常看到有人提着各种水果花篮来找他,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亲戚,后来才知道是社会上给他送救助金的好心人士。”

顾枳聿和林建刚两个人没有吭声,只是小心地将报纸收了起来。

“这份报纸,作为取证我们先带走了,如果您有需要,等我们查完案子,可以去局里领回来。”顾枳聿说。

“没事,不打紧儿的,”张晋升道,“反正是好久之前的报纸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了。”

“那就行。”

张晋升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吗,张叔叔。”一直观察着他的姜颂禾问。

“我想问一下寇昇到底是怎么死的啊。”张晋升小声询问道。

“你们都是怎么传的啊。”姜颂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头问。

张晋升毫无防备地回答:“跳楼自杀啊。真的吗?他真的是跳楼死的吗?”

姜颂禾收了收目光:“怎么?你不信?”

“当然不是!”张晋升着急着否认。

“那你问这个干嘛?”姜颂禾没客气地问。

“你们警方一直没有曝光他的真正死因,我这不挺好奇地嘛。”张晋升道。

“等案件有结果了,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公布出来,”顾枳聿道,“你现在着急我们也不会说。”

“哦……哦哦……”张晋升回答。

“我们会对你刚才的证词进行取证,如果让我们发现你再撒谎,我们绝对按照法律办事。”顾枳聿警告道。

“好……好。”张晋升支支吾吾道。

“刚子,我们走吧。”顾枳聿起身道。

“嗯。”林建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

姜颂禾跟在俩人身后。

三人走进一辆黑色桑塔纳里,姜颂禾从后座趴过身子好奇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会警局,还是直接去张晋娴的家?”

此时林建刚正在给自己扣安全带,听到姜颂禾那样说,他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啊。”姜颂禾骄傲着说。

“刚才的谈话,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顾枳聿侧头问。

“你问我吗?”姜颂禾不敢置信地问。

“对啊。”顾枳聿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突然肯听我讲案子了?”姜颂禾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说,“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你哥哥遇到麻烦了。”顾枳聿总结道。

姜颂禾:“啊?”

难怪她刚才没看到姜酩野过来呢。

“我哥哥他怎么了?”

“我们以前在凤安的前领导来京祁了,这次他要全程盯着你哥哥查案,”顾枳聿道,“其美名曰,观摩学习,实际上就是视察。”

“你哥哥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最崇拜他了,所以一听说他要来,当场提起了200分的精神。”

“为了早点破案,酩野昨天晚上更是直接在办公室坐了一夜,疯狂差卷宗和整理线索。”

顾枳聿耸了耸肩,道:“只不过这次案子比较复杂,看起来很像自杀案,但酩野一直觉得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所以一直在紧赶慢赶地调查着。”

林建刚随口道:“可这次的案子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啊,尤其在我们探寻了很多地方很多人以后,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如果真的是他杀案,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

“姜队如果真的想要在他前领导面前表现的话,按照自杀结案效果不是更好吗?”

“酩野觉得,禾禾看到死者跳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不足以证明袍子和面具之下就是死者,”顾枳聿继续道,“说不定是有人先把死者推下楼,然后再伪装成死者的样子,在禾禾面前表演了一下。”

姜颂禾捏着自己的下巴。

顾枳聿所说的这种猜测,姜颂禾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她的潜意识却告诉她,这种猜测根本不可能是这次案子的实情。

所以,在这种猜想闪过她脑子的一瞬间,就让她否决了。

林建刚沉思了一会儿,道:“姜队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但,问题来了,”顾枳聿平静地道,“在姜队得出这个结论以后,他特地和我去了一趟案发现场取证,发现除了五楼。也就是禾禾目睹死者跳楼的那层楼,有些许窗户沿边的磨损外,其他楼层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甚至我们还做过假人模拟,发现死者的死状,只有从五楼跳下来才能形成。”顾枳聿继续道。

“那这又成自杀了啊,”林建刚将身子侧转到驾驶座顾枳聿的方向,道,“可是既然死者要自杀,那么他又为什么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呢。”

“这也是酩野想不通的地方,”顾枳聿陈述道,“所以这次案子,酩野查得挺辛苦的。”

一边要应付前来视察的领导,一边又不能按照自杀结案,一边还查不到任何他杀的线索。

这可不就是一局死局吗?!

“所以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及时和我们说,知道吗?”顾枳聿冲着姜颂禾说。

正在思忖案情的姜颂禾突然被提及,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啊?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什么奇思妙想一定要告诉我,或者你刚子哥哥。”顾枳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之前不信她,现在又想让她提供线索。

哪有这么好商量的事情?

姜颂禾故作骄傲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们啊,之前你们不是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顾枳聿恼羞般,粗鲁地揉了揉姜颂禾的头发:“你这小鬼,怎么还记仇呢。”

“啊——”姜颂禾挣脱他。

姜颂禾顺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都让你弄乱了。”

“没跟你开玩笑,”顾枳聿严肃道,“讲真的,这次你要是真能帮我们警方把这次的案子破了,我承包你一年的零食。”

姜颂禾斜眸,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不限数量?”

顾枳聿刚想说不限数量。

结果他一想到姜颂禾那不饶人的性格,他有些认怂了,他伸出两个手指:“两……”

话音还未落,他又重新伸直了一根指头。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他道:“每次三块钱的。”

239小汽水……爆炸果汽糖……薯片饼干……还有菠萝奶糖和唐僧肉辣条,好像都能买了。

姜颂禾冲着顾枳聿的方向亮了下手掌心:“成交。”

“成交。”顾枳聿顺势拍上去。

“现在可以说说你所知道的事情了吧。”顾枳聿道。

“我知道的其实和你们差不多,我也一直想不通,既然死者想让我目睹他自杀,那么他又为什么把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实呢。”姜颂禾道。

“还有死者的同病房舍友——张晋升,也也很奇怪。”姜颂禾继续道,“当初我在医生诊室遇见他的时候,他差点因为想出院跟医生打起来。”

“现在又说自己想出院,只是因为自己没钱了。”

“并且,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好像是在害怕什么。甚至在听到我说是他把死者从五楼推下去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姜颂禾道,“所以我怀疑他和死者之间,一定还发生过一些我们没有调查出来的事情。”

林建刚像是也察觉到了不对,他说:“顾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们进屋的时候,张晋升确实表现得很紧张,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他性格内向,在见到警察以后,会本能地害怕,说话支支吾吾。”

“现在看到,他估计是想隐瞒一些事情。”

顾枳聿沉默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

他细想了一会儿,继续问:“禾禾,你那边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觉得那个胡军也挺奇怪的。”姜颂禾陈述道。

“怎么奇怪了?”林建刚问。

“不知道你们听出来了没有,在他跟你们说我在撒谎的时候,很刻意的跟你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我是小孩,我的话不能信,”姜颂禾道,“可是在这次案子中,我不仅仅是一个小孩,我还是这次案子的目击证人。”

“他让你们不要信我,意思就是说,也不要相信我的证词。”

“我想不通,身为一个主治医生,他为什么要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他是真觉得我听不出来吗?

顾枳聿和林建刚沉默着,不置可否。

半响,顾枳聿长叹一口道:“算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林建刚好奇地问。

“张晋娴的家,”顾枳聿调整了一番方向盘,“我去看看,张晋升到底有没有说谎。”

第82章

张晋娴的家位于京祁东南的普兴村,背靠连山,种植果树,算是一个相对富裕的村子。

姜颂禾他们开车一个多小时才到。

姜颂禾拉开车门,从后座跳下去。

“就是这里了?”姜颂禾看着面前高大的院子,自然地询问道。

“嗯。”站在她旁边的顾枳聿应声。

姜颂禾他们刚想敲门进去,赶巧一个推着轮椅的女生横在了三人面前,她疑惑地问:“你们是谁啊,找这家人有什么事情吗?”

顾枳聿亮出自己的证件:“我们是京祁市刑警队的,有点情况想要找张晋升的家里人了解一下。”

女生肉眼可见地捏了捏轮椅的扶手。

眼尖的姜颂禾瞬间注意到了,她微微蹙眉,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女生。

“怎么,你认识这家人?”顾枳聿问。

“嗯,”女生犹豫着回答,“我就是张晋升的妹妹张晋娴,我刚领完药回来,进来吧,我给你们倒水。”

说着,张晋娴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敲了几下自家门口的铁门。

很快,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一见到张晋娴便热心地问:“晋娴,怎么才回……”

话到一边,中年妇人注意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三个人,她带着疑惑地语气问:“这几位是?”

张晋娴头也不太抬地往自己家里推着轮椅,道:“他们是警察,来我们家问事情的。”

“哦……哦……”中年妇人赶紧招呼道,“你们是来调查我们家晋升他那跳楼自杀掉的舍友的吧,请进请进,赶紧进来。”

顾枳聿他们默契地抬脚走进院子。

张家的院子明显比姜颂禾他们家大了不止一个档次,瓷砖瓦墙,就连院子的地面都被细心地铺上了一层细腻的水泥。

整个院子属于正方形,院子两侧没有各种屋子,有的只是大门正对面的一间主屋。

主屋门口的两侧还各自立着一棵枣树。

怎么看都觉得必是大富之家。

“我先回屋了。”不等众人反应,张晋娴就率先推着轮椅进了主屋。

林建刚刚想叫住她,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那位热情的中年妇人打断了。

“院里有马扎,随便坐,”中年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道,“我们家比较简陋,让警察同志见笑了。”

“没有,”顾枳聿随便拎了一个马扎到自己屁股底下,他没有弯弯绕绕,道,“麻烦叫刚进屋的张晋娴出来一下吧,我们有事情问她。”

“那孩子年级小,什么都不懂,你们还是问我吧。”中年妇人赔笑着说。

顾枳聿和林建刚默契地对视一眼,也没有多为难她们。

顾枳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记录本,一边用读不出语气的声音道:“她也二十多了吧,还年级小呢。”

“不到二十,”中年妇人纠正道,“才17,我家这孩子啊,不如她哥哥学习好,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

姜颂禾小心地问:“那她的腿……”

提到这儿,中年妇人长叹一口气道:“唉,这个孩子可怜。初中刚毕业那会儿,我和她爸爸托关系给她找了个城里的工作,本来觉得是个稳当正经的工作,后面找个差不多的对象,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我们也没指望她像他哥哥一样出人头地。”

“结果谁知道,刚干了半年,她那城里的工作就遇到了个闹事儿的,被人砍断了腿。从那以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成了残疾。”

说着,中年妇人止不住哭泣出了声:“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呢。”

“就这样她那该死的老板,还不放她去医院治疗……”

越到后面,中年妇人的声音越小。

“您先冷静一下。”顾枳聿安慰道。

“行。”中年妇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情绪,“你们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我们还想问,25日,也就是前天凌晨一点,张晋升在哪里,正在做什么。”顾枳聿直白地问。

中年妇人回想了一会儿,说:“中午的时候,晋娴去医院把晋升接了回来,我们晚上的时候,在家吃了顿饭。凌晨左右的时候,晋升应该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张晋升当时在自己房间里,对吗?”顾枳聿道。

“他不可能出去的!”中年妇人着急说,“我们家距离医院有一段距离,平时我们都得坐公交过去。”

“深更半夜,哪有公交载我们过去。”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能证明张晋升前天晚上确实留在家里了吗。”顾枳聿继续问。

中年妇人细想了一会儿:“确实还有,邻居家的老王,我们前天晚上炖了鱼,打算给晋升补补身体。出锅以后发现我们根本吃不完,然后我就让晋升舀了几碗给街坊邻居送去了。”

“当时大概是晚上几点?”姜颂禾问。

中年妇人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晚上八点……对,就是晚上八点,当时外面的还有唱戏的。”

“张晋升什么病去医院的?”顾枳聿问。

“突发胃疼,”中年妇人道,“那一天他突然吵着嚷着肚子疼,还是他妹妹发现并送去医院的。”

“之前他的胃没有任何毛病吗?”顾枳聿问。

“没有,以前健康得很。”中年妇人道。

“妈,别瞎说,”屋内,张晋娴拉开窗户,大声责备道,“之前哥哥的胃就疼得厉害,只不过他害怕你会担心,才让我一直瞒着你。”

“这么大个事儿,你们怎么不早点和我说?”中年妇人对着里屋的方向大喊。

“你问我哥啊。”说着张晋娴气愤地将窗户拉上。

“这孩子!”中年妇人生气地念叨了句,最后转头冲着姜酩野他们道,“警察同志别介意,我们家这姑娘自从腿断了以后,脾气就暴躁得厉害。”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我和他爸硬逼着她去城里工作,才让她落得残疾的。所以平时没少跟我们冲,她不是对你们,你们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顾枳聿道。

“阿姨,我想问一下,25号那天,张晋升为什么会突然从医院回来?”姜颂禾紧追不舍地问了句,“是因为那天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话到一半,中年妇人恍然大悟,“是不是他想家了啊。自从我们家老大去了医院,就没回来过,也不让我们去看他,每次给医院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很好。”

“那你们就真的从来没去过?”姜颂禾问。

“没有,那孩子工作特殊,我和他爸担心去了会给他添麻烦,”说着,中年妇人怅然道,“你们也知道,小说家嘛,喜欢他的人多。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我和他爸是种地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老大呢。”

“我们啊,就不去给他添麻烦了,”中年妇人苦笑道,“只要他们两个啊,能够顺顺利利的,我和他爸,烂地里都没事。”

中年妇人口中的“两个”指得自然是张晋升和张晋娴俩兄妹。

“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张晋娴烦躁地再次拉开窗户怒吼道。

“知道知道,不说了不说了。”中年妇人擦干眼泪继续道。

姜颂禾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里屋的方向。

“他们兄妹的感情很好吗?”姜颂禾问。

“嗯,挺不错的,”中年妇人热络地说,“他们俩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

姜颂禾慢条斯理地从里屋收回目光,她冷不丁道:“我和我哥的关系就不好,我们俩天天打。”

一句话,像是将中年妇人的距离拉进了,她道:“你们俩是亲兄妹,干嘛不互相让着些?”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姜颂禾说,“我们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这孩子。”中年妇人故作嗔怒地瞅着她。

“阿姨,我挺好奇的,那个晋娴姐姐一次都没和晋升哥哥吵过架吗?”姜颂禾话锋一转,“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能信的?”中年妇人没防备地说。

“就像牙齿总会咬到肉,一家人相处如果一直和和气气的,那才假呢。”姜颂禾道,“除非你们不是一家人。”

“一点摩擦没有是不可能的,”中年妇人语重心长地说,“就比如前几天,晋升刚回来的那一天,俩人就闹过口角,只不过俩人吵了五分钟后,就各自道歉和好了。”

“所以啊,减少摩擦的方式,是兄妹之间相互体谅,只有相互理解对方的难处了,才能和平相处。”

姜颂禾挑了挑眸子,道:“哦?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吵架?”

中年妇人细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因为张晋升舍友的事情,听说啊他……”

“妈!我都说了不是,是你听错了,你怎么还瞎造谣啊。”张晋娴重新对着屋外大喊。

“小孩子问起来,我能不告诉她嘛,真的是。人家是问你们兄妹俩为什么不吵架,”中年妇人责备道,“我是夸你们相互体谅,脾气好呢。”

“说了又生气,夸又不让夸,不识好歹。”

“那你知道张晋升的舍友出事了吧。”姜颂禾严肃道。

中年妇人愣了愣神,回答道:“知道啊。”

“这件事村子里都传开了。”

“他死了,”姜颂禾示意了一下里屋,道,“并且,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家闺女跟我们警方隐瞒了一些线索,所以麻烦你叫她出来一下,我们有问题要问她。”

第83章

中年妇人被姜颂禾严肃的眸子吓了一跳,她着急道:“这可不兴说,我们家俩孩子老实本分,没可能牵扯到任何案子里的。”

“我只说张晋娴又没说张晋升,你紧张什么啊。”姜颂禾道。

“让张晋娴出来一趟吧。”顾枳聿强硬着说。

中年妇人有些为难,犹豫半响后,她起身走去了屋子把张晋娴连带着轮椅推出来。

张晋娴别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推至三人前面,顾枳聿才问:“25号那天,你为什么要把你哥哥从医院里接出来?”

“他给我打电话说不想住院了,想回来,我就把他接回来了。”这次的张晋娴完全没了先前的张扬,她弱弱地说。

“为什么这么巧,寇昇刚去世,你哥哥就想回来了?”顾枳聿问道。

“凑巧,”张晋娴道,“我又不会预卜先知,怎么可能猜到寇昇会死?”

“为什么是你去接的你哥哥,而不是你家里人去?”林建刚从笔记里抬出头,问。

“他们年级大了,腿脚不方便。”张晋娴快速回答。

“腿脚不方便的是你吧,”顾枳聿道,“而且,你妈妈多年种地,体力比正常人都好得多,你的这个理由牵强了吧。”

张晋娴像是被逼急了,她说:“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医院啊!我跟寇昇不认识,他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晋娴生气的吼音带着几分颤抖,身体不自觉前倾,保持攻击状。

双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使劲儿地拍打着。

姜颂禾从侧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抱歉啊,我女儿情绪不是很好,”中年妇人赶紧推着轮椅后面的扶手,“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等一下。”久久不说话的姜颂禾冷不丁阻止了句。

“啊?”中年妇人的脚步倏地停住。

“你认识他!”姜颂禾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几分沉稳内敛的味道。

“啊?谁?”中年妇人疑惑道。

姜颂禾:“寇昇。”

张晋娴立刻转头盯着她,她严肃地纠正:“我不认识!我说了我不认识!”

“你认识!”姜颂禾继续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张晋娴晃动着脑袋纠正道。

“你认识!”姜颂禾道,“你和张晋升计划去医院,就是本着寇昇去的!”

一句话,处于狂暴状态下的张晋娴瞬间冷静下来,她略带惊恐地盯着姜颂禾。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又微微合上,一开一合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看到她这副被震惊住的模样,姜颂禾知道她猜对了。

她继续说:“你跟他有仇?你讨厌他。”

“没……没有……”张晋娴错开目光,支支吾吾道。

“你在撒谎,”姜颂禾问道,“你是个老实孩子,撒谎不是你的专长。”

身后站着的中年妇人终于挨不住了,她催促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实话你快说啊,你和你哥哥的病房舍友是不是认识……你赶紧说啊。”

中年妇人催促着,中途还不忘推张晋娴一下。

这次,张晋娴没有再说话,她捏紧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紧张。

姜颂禾打量着她,她的目光移到张晋娴的腿上。

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顾枳聿和林建刚。

只见他们此时正偏头看着他,他们没有说话,像是默认她可以把自己心里的话问出来。

得到支持,姜颂禾试探性地道:“你的腿应该和寇昇有关系吧……”

张晋娴继续没有说话。

但姜颂禾知道,她的推断没有错,她继续道:“是他把你的腿砍伤的?”

张晋娴身体怔愣了一秒,随即,她发疯般继续说:“是啊!当时就是他冲进金店砍伤了我的腿,你满意了?寇昇死得好啊!幸好他死了,省得我去医院砍死他了。”

中年妇人一巴掌呼到了张晋娴的脸上,她大声质问道:“你疯了吗?!怎么什么话你都敢说?”

张晋娴扶着轮椅把手挣扎着起身:“我就要那畜生死!他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怎么回事儿?”顾枳聿蹙眉问。

姜颂禾差不多猜到张晋娴和寇昇发生过什么了,她解释道:“三个月前,张晋升和张晋娴在报纸上偶然发现了寇昇刊登的寻求社会帮助的新闻,然后俩人商量过后,决定让张晋升假冒肠胃病患者进医院,以此来接近寇昇。”

“他们接近寇昇干嘛?”林建刚好奇问。

“当然是杀他啊。”姜颂禾盯着张晋娴,头也不回地说。

“你这死孩子!你这死孩子!做什么呢。”中年妇人不停拍打着坐在椅子上的张晋娴,她带着愤恨,道,“你不要前途了,你哥哥还要呢,他是个小说家!小说家啊!”

“是,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计划的,”张晋娴挺了挺脖颈,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道,“要抓就抓我吧,与我哥哥无关。”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顾枳聿问。

“那个小孩不都猜到了吗?”张晋娴破罐子破摔道。

“我想听你说。”顾枳聿深问道。

“有一天,我在家里看报纸,偶然看到了在报纸上求助的寇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张晋娴道,“所以我故意让我哥哥去医院接近他,就是为了杀死他。”

“25号下午的时候,我问我一个朋友买了点药,借着去看我哥哥的空儿,把药倒进寇昇饭里去了。”

“什么药?”顾枳聿继续问。

“毒药,”张晋娴道,“只是我没想到到最后他不是被我的要毒死的,而是跳楼死的,便宜他了。”

“什么毒药?”顾枳聿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朋友给的,说一秒死亡的毒药,”张晋娴无所谓道,“就是药效不怎么好,让寇昇蹦跶到阳台了。”

“现在还有吗?”顾枳聿问。

“有,”张晋娴,“在我屋左侧的柜子里,我没上锁,拉开门就能看到。”

顾枳聿跟林建刚比了个眼神,瞬间了然的林建刚立刻带着证物袋走去了里屋。

“张晋娴,跟我们走一趟吧。”顾枳聿道。

“嗯。”张晋娴没有反抗,低头应了声。

“晋娴啊,你怎么这么傻,我们一家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行吗?你非得去报仇非得去报仇。”中年妇人挣扎着念叨道。

张晋娴任由她推搡着自己。

“您先冷静一下。”顾枳聿阻止道,“我们警方会做后续处理。”

顾枳聿推着张晋娴的轮椅即将与姜颂禾擦肩而过的时候,久久沉闷的姜颂禾道:“你在撒谎。”

“什么?”张晋娴侧头问。

“我说你在撒谎,因为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张晋升制定的。”姜颂禾道,“而你只是配合张晋升杀人的同伙。”

“你不要再瞎说了,我哥哥和寇昇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害他,杀害寇昇的人是我是我。”张晋娴激动地说。

“你一定以为死者是中毒死掉之后,才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吧,”姜颂禾陈述道,“所以才这么努力维护张晋升。”

张晋娴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姜颂禾道,“实际上,寇昇就是切切实实摔死的!况且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者喝掉了你们的毒药。”

“换句话说,凶手说不定根本不是你哥哥。”

“你现在撒的任何一个谎,都有可能成为你哥哥加罪的证据,”姜颂禾道,“如果你配合良好,警方会根据你的表现,根据法律原谅或者轻罚你和你哥哥;如果你反抗或者不讲真话,等警方查到切实证据,那么就算你和你哥哥没有犯罪,也会因为涉及妨碍侦查罪,被依法论处。”

“你仔细想想,你和你哥哥努力了这么多年,真的要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凶手,蹲局子吗?”姜颂禾继续道,“你和你哥哥的人生,真的要为了维护一个杀人犯,毁掉吗?”

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种态势,中年妇人赶紧上前规劝道:“晋娴啊,我们听话啊,有什么说什么,坚决不能隐瞒,知道吗我们要好好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好吗?”

“妈妈,在家做好饭,等你和你哥哥……”

“够了!”张晋娴咆哮着阻止了句。

中年妇人瞬间止住了声。

姜颂禾没有再说话,她对着顾枳聿道:“顾哥哥,你和晋娴姐姐,先回警局吧,我和建刚哥哥一会儿就到。”

顾枳聿犹豫了片刻:“你们可以吗?”

“没问题,”姜颂禾保证道,“我们丢不了。”

“行。”这次顾枳聿爽利地应了下来。

在顾枳聿和张晋娴俩人走后,林建刚没用几分钟便将张晋娴所指的药包用袋子拿出来了。

“唉?”林建刚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姜颂禾,疑惑道,“禾禾,顾副队呢。”

“我让他先回警局了,”姜颂禾骄傲道,“我自己在这里等你。”

“嗯?”林建刚蒙圈了,“他回警局把车子开走了,那我们怎么办?这里距离警局有七八公里呢。”

“你没自己的车子吗?”姜颂禾天真地问。

“我们怎么来的你忘了?我们就一辆车!”林建刚无奈道。

姜颂禾:“喔……”

她还真忘了!

她只顾着让顾枳聿他们早点回去查线索了,把她和林建刚怎么回去给忘干净了。

难怪刚才顾枳聿走的时候一脸犹豫,合着他也知道他和林建刚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那我们可以走着回去吗?”姜颂禾笑得一脸抱歉。

“这里距离公交站牌估计也有个两三公里。”林建刚道。

“那我们还是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吧。”姜颂禾乖巧地露出八齿微笑,只是那笑容笑得有些尴尬。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还是姜颂禾这种小孩子。

林建刚犹豫着长叹一口气:“好吧。”

在林建刚打完电话的五分钟后,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了两人前面。

姜酩野拉开车窗:“上车。”

林建刚惊喜道:“姜队,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在附近查线索,顺道就过来了。”姜酩野道。

“这不就赶巧了吗?”林建刚赔笑着说,“还好你在附近,否则我和禾禾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禾禾,来这里,我们坐后座。”林建刚招呼道。

姜颂禾跟着林建刚刚要上后座,姜酩野便瞅着他道:“把自己丢了,你也是厉害。”

“我那是为了让顾枳聿哥哥早点回去查案!”姜颂禾小声嘟囔道。

姜酩野胳膊搭在车窗上,慢条斯理地说:“这次把自己丢人家家里,下次是不是准备把自己扔深山老林里啊。”

“那你可别想让我像现在一样去接你。”

姜颂禾趴在车窗上,冲着里面的姜酩野大吼:“我也不用你接!”

话音刚落,她便注意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规整平直的黑色西装裤子将他纤细的双腿勾勒的恰当好处,只是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穿这种紧身的裤子,歪七扭八的坐姿,让他将裤子撑得紧绷绷的。

此时,他戴着墨镜,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软趴趴地卧在他的头上。只是他的性格,像是闲不下来的,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棍被他搅得在嘴边来回打转。

姜颂禾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睁大了些:“他他他……!”

姜酩野一把拍掉姜颂禾指向车内的手,他“啧”了一声警告道:“礼貌点。”

“师祖?”姜颂禾震惊地回答,“你也穿越了?”

第84章

盯着副驾驶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姜颂禾蒙圈了。

什么情况?

这张脸……她认识啊!

这不是前世她那因公殉职的师祖吗?

七八个月前她还给他扫过墓呢。

“师什么祖?”姜酩野一拳头轻轻砸了姜颂禾的脑袋一下,“他是我以前的上司,叫叔叔。”

叔……叔叔?

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姜颂禾一边盯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边微微张开了嘴。

她刚要出声,副驾驶上的男人就先一步揽过姜酩野的脖子,他把姜酩野的脖子使劲往下压着,嘴里咬着的棒棒糖棍不停地在嘴周搅动:“你小子!故意的吧。”

姜酩野嬉笑着,一点没有做错事的挫败感,反而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故意闯祸,结果成功的喜悦。

许久,男人松开他,他对着窗外愣住的姜颂禾道:“别听你哥哥瞎说,我比他大不了几岁,你叫我哥哥就行。”

“叶哥?”姜颂禾试探性地问。

男人欣慰地笑了下,随后他猛地一拍姜酩野的肩膀:“跟你妹妹提过我?!”

“没有,我闲得没事,在一个小孩面前提你干嘛啊,”姜酩野不在意地说,“可能是我爸妈之前跟她提过吧。之前在凤安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他们就不停问你的事情,尤其是我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儿子呢。”

叶浦岚吊儿郎当地笑道:“有印象,当初你爸妈托人给你送吃的时候,没少带我喜欢吃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小子为了讨好我这个领导特意买的。”

“我跟你打一架,都比送礼更容易联络我们的感情。”姜酩野道。

“也是,”叶浦岚道,“要是你哪天打得过我了,我真能给你开十桌酒席庆祝。”

姜酩野没有继续接话,他转头对着窗外的姜颂禾催促道:“别看了,人家脸上没花。赶紧上车,我们还要去趟别的地方。”

“哦。”姜颂禾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然后愣愣地拉开车门走进去。

待到姜颂禾关上车门,在她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毫无征兆地转过头,对着姜颂禾伸出一只手:“你好。”

姜颂禾抬起目光,立刻识趣地握上去。

俩人相互礼貌地做了个招呼后,男人沉稳地笑道:“我叫叶浦岚,你哥哥的朋友,也是个刑警。”

叶浦岚?!

刑警?!

还真是她那从没见过,但英年早逝的师祖?

他怎么也穿越了?

姜颂禾表情变得十分惊喜。

说起来姜颂禾的师门构成有些复杂,在她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她那在警厅当局长的师爷跨过师父代收徒。

所以她刚拜入师门,就直接由师爷带。

而师爷的师父,也就是她师祖,虽英年早逝,但却随着她师爷收的徒弟越来越多,辈分逐年提升。

正常情况下,警圈的师徒关系,只停留师父这一层就足够了。

偏她师门最注重感情,每年到了祭祀日,他们师门都会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去给这位师祖扫墓。

如今,这位自己每年都会带着□□去祭祀、次次求他保佑自己擦边及格的师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姜颂禾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求他在天之灵求了这么多年,竟然把他求活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叶浦岚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许是辈分压制,在这张脸面前,姜颂禾确实不敢造次,她平移着将目光移向窗外。

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叶浦岚嗤笑一声,问:“你怕我?”

姜颂禾当即疯狂地摇着头和手:“没有没有。”

“别害怕,我不吃人。”

叶浦岚半倚靠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继续自顾自地道:“听说你哥哥回京祁后连续破了几个大案,我们凤安那边的几个老古董觉得是我当初在凤安的时候,压制了他的发挥。所以说什么也要让我来跟着他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先进经验”被叶浦岚咬得很重,颇有一番不服气的味道。

“他都是我带出来的,还用学吗?”叶浦岚双闭环胸,后背在副驾驶的靠背上蹭了蹭,像是在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没办法,京祁毕竟是生我的地方,旺我。”正在开车的姜酩野开玩笑道。

“去你的,警察办的业务多,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叶浦岚摘下墨镜,斜眸觑着他道,“而且你一回来,京祁就发生这么多命案,你怎么不说是你跟京祁命里相克啊。”

“感觉你还是和凤安更搭一些,不如我跟老李申请,把你调回来吧。”

“唉——打住,我没可能再去凤安的,”姜酩野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一毕业就被分配进了凤安,结果好几年没有时间回来。”

“我当初走的时候,这小鬼才四岁,愣是觉得我爸妈是因为养不起我,所以才把我卖了,给她攒奶粉钱。”

“如今,这个离谱的谣言不过澄清了半年。现在,你又让我去凤安?那这小鬼估计又得给我造谣说我是被买家发现逃跑,又重新抓回去了。”

姜颂禾瞅着他。

又揭她老底。

“你都不知道,半年前我一回来,她就抱着我痛哭,说——我不学习了,你不要把我哥哥卖给人家当童养夫。”姜酩野学着姜颂禾当初的样子吐槽道。

叶浦岚转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姜颂禾,饶有兴致道:“这小孩这么好玩呢。”

姜酩野道:“是挺好玩的。”

可能是辈分压制,叶浦岚一转头看她,姜颂禾立马变得十分乖巧,后背也挺得笔直。

注意到姜颂禾难得没有反驳他,正在开车的姜酩野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姜颂禾,道:“坐得那么直,当僵尸呢。”

姜颂禾立刻变脸,瞅了姜酩野一眼。

毫无征兆的,姜颂禾趴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道:“叶哥哥,问你件事?”

“什么事?”叶浦岚道,“问你哥哥以前在凤安有多傻逼吗?那我能给你讲三天三夜。”

“不是,”姜颂禾矢口否决道,“宫廷玉液酒,你知道多少钱一杯吗?”

叶浦岚满脸问号:“嗯?”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个梗诞生在96年的春晚,也就是六年后。

如果他也是穿越者,就一定知道。

如果他不是……

叶浦岚干笑了几声道:“还有这种酒啊?可惜,我不喜欢喝酒。”

“喔……”姜颂禾重新坐回去。

还真不是。

姜酩野看到她失落的模样,他好奇问:“你个小鬼,又想搞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想搞,”姜颂禾小声回答,“就是……我以为……”遇到熟人了。

后面的话姜酩野等了半天,都没听姜颂禾说完,他瞄着后视镜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谨言慎行。”

“是……”姜颂禾看着窗外敷衍地回。

车窗外,各式各样的房子逐渐向后移动着,直至被彻底甩到身后,一大片平整的田地才逐渐显现了出来,两侧的树木一根根在姜颂禾眼前划过,她甚至还能看到它们的移动轨迹。

不远处的砖厂烟囱冒着白色的、浓重的雾气,与天上的云彩几乎连成了一片。

姜颂禾双手交叠趴在大开的车窗上,略有些刺骨地冷风一股脑得涌进来。

姜酩野注意到她的失落,几次张口想要阻止,却每次都沉沉地咽下去。

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变成了关切的话:“脑袋收回来一些,别伸出去那么多。”

“是……”姜颂禾应着声,慢慢把头收回来。

同样坐在后座的林建刚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拿着笔记,认真地将刚才在张家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讲给前面的两个人听。

“所以,张晋娴是承认自己曾经给死者下药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问。

“对。”林建刚快速回答。

“法医那边怎么说?”姜酩野道。

“刚才沈乐栖给我发过消息,她说她去省厅检测后发现死者胃部确实有药物残留的痕迹,但具体是不是张晋娴提供的那个,还有待考究。”

“也就说,张晋娴下的药,死者也有可能根本没喝对吗?”叶浦岚快速问。

“有这种可能。”林建刚回答。

“所以现在在张晋升和张晋娴身上有两个问题待解决,第一,死者和张家兄妹的矛盾,来源于死者曾亲手砍断过张晋娴的腿,但是为什么有口供说,寇昇曾经在张晋升饭里下过药?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第二,死者胃里的药剂到底和张晋娴提供的是不是同一种,以及尽快判定死者到底是喝药后承受不住疼痛跳楼,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姜酩野安排道,“催促法医那边赶紧出具死者死亡的准确结果。”

“是。”林建刚应下。

姜酩野说完,叶浦岚透过后视镜看到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姜颂禾。

他漫不经心地问:“这小孩,周一不上学吗?”

“前几天发生了个案子,她不小心被凶手绑架去了,”姜酩野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妈妈担心她会有后遗症,就给她请了几天假,让她去医院复查。打算确定脑袋没什么事后,再让她上学。”

“哦?”叶浦岚饶有兴致地问,“她怎么被凶手抓去了?”

姜酩野瞥了姜颂禾一眼,眸底的神色陡然一变,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倒霉呗,还能因为啥。”

叶浦岚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没有在说话。

“但是叶队,我们禾禾是真的有刑侦天赋,有几次都是她先发现凶手,我们才实施抓捕的,”林建刚道,“她有的时候的想法,我和顾枳聿都不一定能想到,她还会画人像,每次画得都八九不离十。”

“是嘛,”叶浦岚余光瞥着姜酩野,调侃道,“难怪这小子一回京祁,破案就突飞猛进,原来是有小帮手啊。”

“老大,你别听林建刚瞎说,她一个小孩哪懂什么破案啊,不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姜酩野头也不转地说。

“那前几次都是我先找到的凶手。”正在出神的姜颂禾冷不丁插话道。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别乱跑,你非得不听,”姜酩野毫不留情地拆台道,“被抓了,还说是你把凶手包围了。”

“最后还不得等着我去救?”

“哼,”姜颂禾别过头,赌气道,“不用你,我也能把凶手抓去警局。”

“你可真厉害!”姜酩野故意阴阳怪气道。

姜颂禾:“哼。”

“小孩,叫什么名字?”副驾驶座上的叶浦岚,有兴致地问了句。

听到叶浦岚的声音,姜颂禾收回神,一副拘谨的样子:“姜颂禾,颂是歌颂的颂,禾是禾苗的禾。”

“好名字。”叶浦岚感叹了句。

说完,他侧过身,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认识的那个人,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吗?”

第85章

“唉?”姜颂禾被他冷不丁的话吓到怔住了。

只见叶浦岚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我还以为我帅得独一无二呢,原来真有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其他什么的地方的?”

“凑巧长得相似吧,”正在开车的姜酩野漫不经心问,“再次见面她都能把她亲哥认错,哪还能指望她认清别人?”

叶浦岚不搭理他,他转头对着姜颂禾道:“要是再见面,替我跟你认识的那个人带句话,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哦。”姜颂禾应着声-

一直到姜酩野驱车道死者寇昇的家,姜颂禾才拉开车门从后座跳下来。

姜酩野从车头绕道车尾,他一把揪住姜颂禾的后衣领。

“哎哎哎……”姜颂禾被他拽得直趔趄,她好不容易站稳脚,一脸幽怨地转头看着姜酩野,“你干嘛?”

姜酩野弓腰警告道:“今天不许乱说话,不许乱问问题,不许胡说八道。演也得给我演得听话一点,知道吗?”

姜颂禾的目光穿过姜酩野的肩膀,看到他身后正倚靠在车屁股上跟林建刚聊天的叶浦岚。

凑巧,叶浦岚正在漫不经心地开着手里的棒棒糖糖纸,注意到姜颂禾正盯着自己,他习惯性地冲着姜颂禾伸了伸手里的棒棒糖。

姜颂禾立刻心虚地将目光收回来,她盯着姜酩野的眸子,郑重地保证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乖乖跟在你们后面,一句话不说。”

看着姜颂禾脸上认真地表情,姜酩野有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子,他狐疑道:“你能这么好说话?你又准备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没那么多坏心眼,我就……我只是想让你在你领导面前保持严以律妹的优良形象,”姜颂禾道,“根本不是害怕你那领导。”

姜酩野像是把握住了姜颂禾话里的漏洞,他长长地“哦”了一声:“你害怕我领导啊。”

姜颂禾立刻慌忙地跳起来,像是试图要捂住姜酩野的嘴,可是姜酩野太高了,纵使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跳跃,都够不着他的嘴。

“都说了不是不是不是!”

姜酩野不信她,他疑惑道:“第一次见面,你害怕他干嘛?”

“敬仰……敬仰懂吗?”姜颂禾奋力解释。

倒不是姜颂禾有多害怕叶浦岚本身,而是一个年年都会带着鲜花去看他,并且年年都会在他坟前磕上三个响头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任谁都会害怕吧。

姜颂禾道:“我觉得你的领导是个好领导,能够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良的徒子徒孙。”*就比如我。

“所以我心生敬畏。”

“经常说些倒四颠三的话,”姜酩野嫌弃道,“也不知道你一个小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姜颂禾推着姜酩野催促道,“你赶紧和他去查案,这次我绝对不会说话的,真的,你赶紧去。”

姜酩野将信将疑地走到叶浦岚他们面前。

叶浦岚把手里剥好的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他好奇问:“你们兄妹俩刚才在那边聊些什么呢?”

“没什么,小孩子不听话,教育了一番。”姜酩野简明扼要地总结了句。

“可我怎么看她表情,像是不怎么服气啊。”看热闹般,叶浦岚说了句。

姜颂禾倏地瞪大了眼。

天地良心,没有任何时间点比她此时此刻更服气了。

堂堂一个祖师爷,怎么还挑事呢。

姜酩野低眸觑了姜颂禾一眼,道:“她表情就这样,没有服气的时候。”

“对,”林建刚笑着附和道,“我们局里的人都说禾禾是人形比格,小小身子,拆家能力一流。”

“哦?”叶浦岚有兴致道,“比如呢。”

“比如一个人开着叉车把两米厚的墙壁撞了个稀烂,再比如一个人大晚上的直捣犯罪嫌疑人老巢,把他家全端了。”林建刚道。

叶浦岚失笑着感叹道:“确实挺有本事的。”

听着林建刚揭自己老底,姜颂禾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尽了,她向着姜酩野身后躲了躲。

姜酩野把她拎着领子拎出来:“大大方方的。”

姜颂禾不服气地斜眸瞅着他,不敢吭一言。

“你怕我?”叶浦岚问。

“还……还好。”姜颂禾给自己壮了壮胆回答,她用指尖扫着自己的鼻子,心虚道,“我认生,今天是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脾气不好,害怕你会冲我发脾气。”

“那你对这位叶队误会挺深的,”姜酩野解释,“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发过火。”

“哦,”姜颂禾又给自己胡乱编了个理由,“就……可能长得比较凶吧,还带着墨镜,一看就不像是正经警察。”

“编瞎话倒是挺厉害。”叶浦岚冷不丁念叨了句。

他弓下腰,与姜颂禾平齐。

在透过墨镜与姜颂禾相互对视好久以后,他嗤笑着道:“有的时候,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虽然我不记得你是在哪里见过我的,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失忆过?”姜颂禾懵懂地问。

“当然没有,”叶浦岚站直身子道,“一个人并非只有活着,才算真正存在过;被人永久得记住,也算。”

“能被你记住,也算我活了两世吧。”

姜颂禾怔愣了一秒。

这个人……有外挂吧。

“老大,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姜酩野好奇道。

“没什么,我挺喜欢这小孩的,以后跟我回凤安吧。”叶浦岚建议道。

“凤安?”姜酩野震惊着说完,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姜颂禾。

只见她此时正在疯狂地摇头——强烈表示拒绝。

姜酩野道:“我爸妈舍不得她,估计能让她上本地的大学吧。”

“我们京祁,我记得没警校啊。”林建刚疑惑道。

“我妈的意思是,让她远离警察这个行业,”姜酩野如实道,“所以她大概率以后不会当警察。”

“唉?”姜颂禾从身后探出头,震惊道,“怎么没人和我说?”

“和你说,你不得一个生气把我们家拆了啊,”姜酩野吐槽道,“谁敢提前告诉你。”

“哼。”姜颂禾堵着气,“我会当警察的!”

“你会当有什么用?爸妈不允许,你还是当不成,”姜酩野语重心长道,“妈妈的意思是让你考个小学老师当当,有周末,有寒暑假,多舒服啊。”

“我不喜欢太长假期。”姜颂禾赌气道。

“你说的啊,”姜酩野警告道,“等你今年放寒假,我亲自出钱给你找老师辅导功课去,让你一个寒假都没时间去河边捉鱼摸虾。”

“你……”姜颂禾生气地回视着他。

见状,叶浦岚失笑出声:“行吧,我知道了。”

“先查案,剩下的,以后再说。”-

四个人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林建刚上前敲了几下门:“有人在吗?”

“嘭——”

敲门后没等到有人开门,反倒一个剧烈的撞击声从里面响了起来。

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霹雳乓啷”的撞击声。

预感到不对,姜酩野三人对视一眼,随即他们三个一个叠着一个从旁边的墙上爬上去。

好在墙壁不高,仅用两个人“叠罗汉”,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状况。

叶浦岚站在一旁,姜酩野踩着林建刚的肩膀站到了最上面,他双臂攀在墙沿上:“哎哎哎,你们在干嘛呢。”

院子里的两人正打得面红耳赤,一听到姜酩野的声音,两人便整齐地停下动作,向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注意到他们看向自己的一刹那,姜酩野从兜里亮出自己的警察证,道:“警察查案,开一下门,有案子要问。”

“哦……哦哦。”院子里的两个人整齐地收回手里的打架道具。

两个人拉开大门。

至此姜颂禾才得以看清俩人的全貌。

这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偏年轻,约摸着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女的则更显年纪一些,她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显岁月。

如果姜颂禾没有认错,眼前这两人就是钱松柏和死者的母亲。

通过先前的口供记录,姜颂禾得知这个钱松柏和死者是相当要好的朋友。五年前,两人一起抢劫金店,重伤当时还是个小店员的张晋娴后被捕。

钱松柏被判了五年,寇昇却得到了缓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最恨寇昇的两个人,那么一个是被寇昇砍到终生只能用轮椅行走的张晋娴,另一个则就是眼前这位跟死者一起抢劫金店的钱松柏了。

“你们是哪位?”寇昇的母亲问。

“我们是京祁市刑侦大队的,介于您儿子的死亡,我们前来调查一些事情。”姜酩野道。

“哦……哦哦,请进。”寇昇的母亲支支吾吾道。

姜酩野走进屋,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刚才在家里为什么打架?”

“没什么,我跟松柏闹着玩呢。”寇昇的母亲尴尬地说。

“闹着玩下死手呢,”姜酩野随手捡起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陶瓷碎片,“这力道砸头上,不死也残废。”

“你们家这闹着玩,挺费命的啊。”姜酩野感叹了句。

身后俩人尴尬地相互撇头看了眼。

最后,钱松柏终于忍不住了,道:“是这样的,我兄弟寇昇生前曾经写了份遗书,说我替他蹲了五年牢,是欠我的,所以他死后所有财产包括这个房子,全部归我。”

“你胡说!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写这么不顾我死活的遗书?”寇昇的母亲破口大骂道,“我看就是你杀了我儿子,还趁机霸占我们家的遗产。”

“遗书我给你看过了,你也认出来了,那切切实实是你儿子的字迹,你有什么不承认的?”钱松柏打着商量道,“你不用跟我卖惨,我也根本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按照寇昇的遗书把房子过继给我,我可以给你留出一间屋子,让你安度晚年。否则,我们因为这件事闹上了法庭,你就只能抱着你的一堆破衣服滚了。”

“行了,我们对你们这种事不感兴趣,”姜酩野不耐烦地说,“林建刚,你和叶队审讯一下寇昇的母亲,我和禾禾审讯钱松柏。”

“麻烦给我们准备两件空屋子。”姜酩野道。

“好……”寇昇的母亲赶紧指路道,“这两件屋子,都是空着的。”

“行。”姜酩野指着一旁的屋子,“林建刚,你们这间。”

“好。”林建刚应下后,便跟着叶浦岚一起走进了里屋。

姜酩野则在另外一间房间门口停住脚,他招呼道:“禾禾,我们这里。”

“好。”姜颂禾应下。

屋子里,姜颂禾被安排和钱松柏待在了一间屋子里。

趁着姜酩野去厕所的空儿,钱松柏搭讪道:“你也是警察?”

此时姜颂禾正托着腮,一副满是困倦的模样。

她没精打采地回答:“干嘛?不像啊。”

“嗯,确实不怎么像,像个小孩。”钱松柏道。

“我天生一张娃娃脸,不行啊。”姜颂禾没客气地回怼。

“那你身高也挺矮的。”钱松柏继续道。

“我们家普遍长不高,这有什么?”姜颂禾不在意道,“局里哪项规定要求,低于一米五的警校生不允许从事一线职位了?”

“你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钱松柏好奇道,“不过我生平就没见过几个女警,你业务行吗?不会还需要拖你同事的后腿吧。”

“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姜颂禾好奇地问。

“是。”钱松柏毫不遮掩地回答。

姜颂禾抬眸,她唇角含笑,眼底满是要展现自己运筹帷幄的自信:“你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怎么可能?”钱松柏表情僵硬了一瞬。

“你觉得我业务能力不行,所以想透过我,了解我们警方知道哪些信息对吧。”姜颂禾毫不遮掩地说。

钱松柏启唇刚要矢口否认,可谁知姜颂禾根本不在意这些。

“别否认,我们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姜颂禾自顾自地说:“25号的时候,也就是寇昇坠楼那天晚上,你在医院吧。”

姜颂禾语气沉稳,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审问。

钱松柏的身体倏地怔住,他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道:“这种没证据的事情,你可别瞎说。”

姜颂禾观察着钱松柏的表情,许久,她嗔笑了下,说:“别害怕,我刚才就是试探一下你。”

“哦……哦哦……”钱松柏笑道,“我就说。”

“你先别着急松一口气,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姜颂禾问,“25号晚上一点左右的时候,你在医院干嘛呢?”

这次的问句更具体了,钱松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解释道:“25号凌晨的时候,我在家里睡觉,根本没出门,更没去医院。”

“不可能,刚才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姜颂禾道,“别装了,有什么说什么吧,我没时间陪你闹腾。”

钱松柏大声道:“你这是栽赃!栽赃!”

眼看着钱松柏的声音越来越大,姜颂禾索性将撑着自己下巴的手收回来,困意难耐的她不耐烦地睁大眼睛瞪着他,她严肃地吼了句:“喂!”

钱松柏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想说就别说了,等姜队回来,有你开口的时候。”姜颂禾道。

钱松柏声音沉寂了下去。

此时姜颂禾的困意到达了极点,她掩嘴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从医院出来,她总觉得身体疲累的紧。

每每到了睡觉的点,都有一股难以驱赶的睡意吞噬她。

难道是她身体没好利落?

姜颂禾不知道,她轻轻抹掉眼底渗出来的泪珠。

半响,姜酩野回来了,他看着摇摇欲睡的姜颂禾,他走过去道:“你要是累了,就去旁边休息一下,我也不是非得让你帮忙。”

“没关系没关系!”

姜颂禾当即坐直了身子,她解释道:“我是因为等你太长时间,有点无聊,才有点困的。”

“实际上我精神得很。”

姜酩野欲言又止了几秒,最后才道:“你做笔录怎么样?会写字吗?”

“会!”姜颂禾道。

“那我问问题,你做笔录,一定要问题和口供,一起记录上去,知道吗?”姜酩野不放心地嘱托。

“知道。”姜颂禾答应下来。

“那我们开始吧。”姜酩野道。

“嗯。”姜颂禾快速将本子和笔摆好,“我准备好了。”

“你好,我们是京祁市刑警大队的,关于寇昇坠楼身亡的案子,我们有些细节需要跟你核对一下,麻烦你配合,”姜酩野道,“请问你是钱松柏本人对吧。”

钱松柏点点头。

“25号凌晨一点左右,你在哪儿?”姜酩野询问道。

“他在医院呢,”姜颂禾快速说,“这个问题我刚才问了。”

“我没在医院,我是在家里睡觉,你个警察怎么还撒谎呢。”钱松柏纠正道。

“有证人吗?”姜颂禾问。

“没有,我睡觉要什么证人啊。”钱松柏快速回答。

“那你就是在医院。”姜颂禾不讲道理地反驳道。

“我没在医院。”钱松柏无力地解释。

“你就是在医院。”姜颂禾道。

“我没有。”

“那你25号凌晨一点在哪儿?!”

“我在医院!”

一瞬间,整个房间沉寂下去。

世界安静得要命,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个响。

反应过来的钱松柏眨眨眼:“抱歉,这位女警同志问问题太快了,我都来不及思考。”

“说说吧,25号凌晨一点你在医院干嘛呢。”姜酩野问。

“我没在医院。”钱松柏继续替自己狡辩道。

“你最好如实说出来,扰乱公务,罪加一等,”姜酩野道,“想想当时为什么寇昇能够减刑,而你却被判了五年。”

话到这儿,钱松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坦白道:“是,当时我在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了?”姜酩野问。

“我去找了胡军医生。”钱松柏道。

姜酩野蹙眉:“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前些天,我去医院看寇昇的时候,胡军医生说寇昇病重可能活不了几天了。”钱松柏道。

“你不是恨他吗?他活不了几天,和你有什么关系?”姜酩野问。

“那我也不希望他死啊,”钱松柏着急道,“我和他这么多年朋友了,就算我替他坐了五年牢,我也希望他能活下……”

后面的话钱松柏还没说完,姜颂禾就打断了他,她平静地道:“你撒谎。”

钱松柏:“啊?”

“我说你撒谎,你去找胡军医生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姜颂禾道。

“不是因为这个……那还能因为哪个啊。”钱松柏的表情一瞬间五味杂陈,他尴尬着说。

“你最好如实说,”姜酩野平静地顺着自己的衣服,道,“我家这位主修心理学,是我们局里当之无愧的刑侦天才,你最好不要撒谎,她什么都知道。”

“你开玩笑的吧……”钱松柏尴尬地笑着,“她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就识破了你的每一句谎话,那你更应该认真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才对,”姜酩野道,“况且,我给你纠正的这些,是对是错,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钱松柏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注意到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姜酩野晓之以情道:“假如说,我的判断有错误,说明我对这件事根本不了解,你大可以对着我撒谎,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