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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六)寻人启事

嫌疑人的私德问题江瑶不好干预, 她守在附近盯着林木。

林木和新男友腻歪了一会儿便去工作了,新男友在附近走来走去,不知在等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 一个女生路过,新男友快步走到女生身边, 女生自然而然地挽住男生的胳膊, 两人举止亲密,一同离开。

此人不只有男朋友,他甚至还有女朋友。

这不仅是劈腿, 更有可能是骗婚, 还是在林木确诊患病的前提下。

江瑶跟上二人, 她必须提醒女生,也要让林木的新男友去医院检查。

江瑶本想等时机,趁男生不在时先与女生谈谈, 可二人竟勾勾搭搭的往旅店去了。

开在角落的黑旅店,卫生奇差。

江瑶只好走过去, 男人正要交钱,江瑶侧身将钱夺了过去。

男人懵了两秒钟, 不可置信道:“大白天的你来抢钱?!”

到手的钱飞了,旅店老板起身维护自己的权益,“看你长得挺漂亮的, 怎么干这种事?”

江瑶看向女孩,“我有必要和你谈谈。”

女孩茫然道:“和我谈?我不认识你。”

江瑶严肃道:“是你。”

“你还跑来抢我女朋友了??”男人差点儿被气懵。

他还以为是他的情债!

女孩躲到男人身后,充满戒备。

旅店老板嗅到猫腻,重新坐回去, 抓起一把瓜子看戏。

从开旅店到现在,老板已经熟悉帮忙报警业务, 负责片区的警察他都混熟了。

江瑶却没有和男人吵,她意识到女孩恐怕不会单独和她谈话。

江瑶是陌生人,与陌生人相比,自然是男朋友更可信。

江瑶便直接说道:“他是同性恋,有男友,他的男朋友刚刚确诊患有艾滋病,希望你也能去医院检查,这是为你的健康考虑。”

一句话震惊了三个人。

旅店老板最先反应过来,他坐在椅子上,小碎步往后挤。

女孩好像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面色迷茫。

男人震惊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对林木的身体情况很清楚,”江瑶敏锐道,“但你刚刚还能和他搂搂抱抱亲密无间,难道你也患病了?”

挺奇怪的,这几人竟然都中招了?范围会不会太广了?

男人心虚得不敢看江瑶。

女孩才反应过来,立马往江瑶身边站,“你说他有男朋友?!”

江瑶:“……”

她觉得艾滋病的消息更让人震惊?

江瑶认真说道:“有的男性同性恋,要么是敷衍家人,要么是想要后代,会隐瞒性向与女人结婚,这叫同妻,别被他骗了。我刚刚亲眼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你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他不是东西,和他置气没用,你的身体最重要。”

男人:“你说谁不是东西??”

女孩眼泪汪汪,显然备受打击。

她和对方相识不过半个月,但感情来得很快。

对方模样端正,有礼貌、细心、爱干净,只这几条就足以让她动心。

更别提他说对自己一见钟情,日日送礼物,二人很快确定恋爱关系。

今天他们出来约会,本是想去看电影、逛新开的一家商场,但男人说累了、身体不舒服,才想开钟点房休息休息。

现在哪里还用江瑶解释,她全都明白了。

明白后,女孩心中生出恶寒。

他究竟有没有患病,如果他知道自己患病,又带她来旅店……

女孩不敢继续想了。

女孩的包还在男人的肩膀上,她抢过背包,朝江瑶道谢,匆匆跑了出去。

江瑶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整件事给她的感觉都不太对劲,她要确认林木的这位新男友,究竟有没有患病,还有他和林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谁知男人居然跟了出来。

到手的鸭子飞了,他指着江瑶脏话连篇,在论坛上留言会全是星号的程度。

江瑶安静听了一会儿。

她不冷不热地态度却让男人更加恼火,男人骂累了,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他忽然朝江瑶扑过去。

江瑶眉头动了动,故意用胳膊抵挡。

男人果然用双手抓住江瑶的胳膊,竟是要咬她。

江瑶快速转动身体,将胳膊抽出,然后赏给男人极重的一脚。

男人向后飞去,撞到树上,痛苦地呻吟。

江瑶声音冰冷,“你果然知道自己确诊,你想拉我下水。不仅是我,你还想拉你女朋友下水,或者说,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男人咬牙切齿地看向江瑶,他还想进攻,可江瑶踹得太狠,他稍微动一下便会疼得抽搐,只能作罢。

江瑶给沈婉婉打去电话,很快,沈婉婉带人赶到。

沈婉婉有些不可思议,“你认为他是故意和女孩子交往,他想传染给更多的人?”

江瑶点头。

沈婉婉说:“可他不认识金源。”

江瑶沉声道:“金源的立场,和凶手的立场,本来就是相反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有两名艾滋病患者,正在试图把病传染给更多的人。但——真的只是两名吗?”

沈婉婉心中生出恶寒。

“林木的这个男朋友,如果真的有病,那究竟是金源传染了林木,还是林木传染了金源,可就不一定了。”

江瑶说:“沈警官,杀害金源的凶手肯定要抓住,但现在情况特殊,如果真有不止两个人存心要报复社会,不尽快把他们抓住,后果很严重。”

沈婉婉严肃道:“我立马向队长汇报,请其他队伍援助。”

*

江瑶对林木的兴趣直线上升,沈婉婉着重调查了林木的人际圈。

她发现林木最近两个月异常活跃,经常在下班后与朋友一起聚会、玩乐,这在从前是没有的。

沈婉婉给江瑶看了眼林木的朋友名单,其中大部分是男性同性恋,也有社会精英。

其中一名律师,是林木最近经常挂在嘴边的人。

“这个律师的信息不太多,只打听到叫程嘉,具体在哪个律师事务所工作也不知道,但听说是很有名的律师,我已经找人去律师事务所打听了。”

沈婉婉刚解释完,贺星渊便打来电话,说是找到了程嘉。

江瑶问:“我能去见见吗?”

沈婉婉笑道:“当然可以,本来就是你在帮我们的忙,他们在一家西餐店,一起过去吧。”

西餐厅的价格比路边小饭馆要高,家里条件好些的人才会来这里。

再早几年,大家来时还都会穿西装打领带。

贺星渊是在跟踪林木时发现程嘉的,林木管他叫程律师,贺星渊便把二人扣下了。

程斌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是为数不多穿西装的人,西装价值不菲。

程斌微笑地看着江瑶三人。

林木坐在程斌身旁,目光阴郁。

沈婉婉开门见山道:“二位是朋友?”

林木抢着说道:“我和谁交朋友,应该和金源没关系吧?难不成我的朋友会去杀了金源?”

沈婉婉没理林木,“请回答我的问题。”

程斌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他拍拍林木的肩膀,示意他安静,然后才慢条斯理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和林木的确是朋友,我去林木工作的地方消遣,不小心丢失钱包,林木找到后交给我,我们就认识了。”

沈婉婉问:“仅此而已?”

“我们的性格很投缘,后来经常约着喝酒,这没什么吧?”

沈婉婉看向贺星渊,贺星渊开口道:“我们查到,你和林木的其他朋友也有联系,你们的性向相同。”

程斌笑容未变,“原来你们是为这个来的。”

“你承认了?”

“警察问,我当然要承认,但如果是我的客户或者我的父母询问,我是不会承认的。我的确有这方面的兴趣,我认为这没什么,我不图新鲜,只想要固定的伴侣,林木给我介绍了几个人,算是相亲吧,只不过都没看中彼此而已。”

程斌的态度倒是坦然,可江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程斌似乎很懂刑警的意图,他主动坦白,“金源的事,林木已经和我说过了,对他来说我就是个可信赖的大哥哥,本就是朋友,我还是律师,他和我商量可以理解。我很明确的告诉三位,我与金源的死没有关系,如果没有林木,我根本不会知道金源。”

他说完,胜券在握地看着沈婉婉。

沈婉婉笑道:“我要问的不是金源的事。”

程斌笑容冷了一秒钟,“我还被卷入了其他事?”

沈婉婉说:“最近有一伙人,试图引起骚乱,我想询问您的健康情况。”

程斌不再像方才那般镇定自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木的病,他没和你说?”

程斌看向林木。

林木低着头,“我还没说。”

“看来程律师不知情。”

程斌问:“林木,你生病了?”

“……艾滋病。”

程斌沉默。

片刻后,程斌再次开口,“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骚乱,我也听不明白,而且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警官。”

“你说。”

程斌看了看江瑶,又看了看贺星渊,“警方一般是两人一起行动,你们为何是三人?”

江瑶挑眉。

沈婉婉微笑道:“其实停在路边的车里还有我们的人,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两人的交锋,谁也没落下风。

沈婉婉的小灵通响了起来。

她与贺星渊同组,如果有事,一般都会打她的电话。

沈婉婉听了没几句,脸色越来越差,她匆匆挂断电话,瞥了林木一眼,“林木,你得和我们走一趟。”

林木抗拒道:“我说了金源不是我杀的。”

沈婉婉道:“你的两位朋友,在大街上强吻女孩,现在人在派出所,你不想捞人?”

*

所谓的强吻女孩,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就是现在通讯没那么发达,否则一定会不停地约。

沈婉婉查到,这二人都是确诊被传染的人。

从比例来看,林木的朋友们确诊的人太多了,远远高于金源。

江瑶原本想继续跟踪林木,沈婉婉将他带走,倒是减少了麻烦,江瑶决定看看程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斌是许州人,他们去医院调查时,的确没看过程斌的名字,但真要确定他是不是艾滋病患者,得检查过才知道。

沈婉婉留了程斌的联系方式,表示还会找他,但起码要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以后。

江瑶干脆直接去跟踪。

她本以为程斌会开车,再不济也会打个车,但程斌拎着公事包离开西餐店后,便一直沿着街边走。

江瑶一度怀疑对方是发现她跟踪的意图了。

程斌一路上东张西望,几次回头,没找到人后又继续向前走。

奇怪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随后,程斌走进一家盲人按摩店,在店外便能看到程斌躺到了床上。

江瑶编辑信息,把程斌的位置发给沈婉婉,沈婉婉打了电话过来,“刚刚抓到的两个人,不仅在街上强吻女生,还故意往小区的健身器材上涂抹血迹,我们怀疑血迹出自同一人,已经收集拿去检验了。”

血迹出自同一人……江瑶怔了几秒钟。

沈婉婉没听到江瑶的回答,有些担心,“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江瑶回过神,“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我要去确认一下,有消息会告诉你。”

江瑶挂断电话。

物证系统只能搜到物证,无法搜到人证,所以江瑶一直忽略了一条线索。

金源身体内的血液被抽出后,若真被凶手带走,岂不就是最好的物证?

江瑶打开系统,输入金源血液的字样。

系统没有任何延迟,跳出了一条搜索结果。

金源·血液:离开主人的第N天,想他。

第42章 (六)寻人启事

地图显示, 血液分布在城中多个地点。

江瑶附近就有,地图显示在路边,江瑶走到坐标处, 只看到一辆停放在树旁的带横梁的自行车。江瑶仔细检查座位,果真在座椅上看到一个细细的小孔, 还能看到针的尖端。

地图标注的地方足有十五个, 不知都是些什么地方,不过倒是不用投入大量警力就找了。

这种情况江瑶无法直接告诉沈婉婉,江瑶目前能信任的警察只有南徽和赵锦川, 如果她知道所有地点, 恐怕会被当成嫌疑犯。

正巧蒋云打电话过来, 她在旅馆里实在无聊,心里惦记着案子,一直想跟着江瑶。

江瑶便报给她一个市中心附近的位置, 让她做好防护措施去找。

市中心、街边,不用担心有埋伏。

江瑶叮嘱, “不能和任何人起冲突,如果你发现附近有奇怪的人, 立刻离开。”

接下来两个小时,江瑶便去清除其他地点的血迹。

幸好许州城小,江瑶一路打车, 两个小时便去了九个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有人故意把血迹涂抹在公共场所。

还剩下五个点,江瑶继续去找。

下一个地点在城市南边,附近都是平房, 江瑶赶到后发现,血迹应该在某户人家中。

这是第一个非公共场所地点, 江瑶十分警惕。

她找到院子,站在铁门前听了片刻,没听到什么动静。

倒是附近的大爷大妈们,目光时刻追随江瑶。

他们对这一片的人很熟悉,突然来一个陌生面孔,能立刻发现。

来的人又是一个漂亮姑娘,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事,八成是情债。

有情债就有热闹看,他们已经决定好今晚吃饭要聊什么话题了。

然而江瑶只在那一幢房子前走来走去。

那幢房子的主人出国了,临走前说是把房子留给亲戚住,但聪明人都知道,这房子实际上是租出去了。

大爷大妈们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没想到江瑶竟是要找这户人家。

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啧,房主知道实情得连夜从国外游回来的程度。

有人好心提醒江瑶,“你得敲门,大声敲,他们白天都在睡觉。”

江瑶:“他们?”

大爷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江瑶不打算敲门。

她看了大爷一眼,抬头确认围墙的高度,大概三米左右,不是很难。

大爷大妈们还在议论江瑶与租户的关系,“是不是谁的女朋友找上门了?”

“就他们,也能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不然你说是什么情况,肯定是这姑娘发现自己男人在外面乱搞,漂亮女孩能遇到的也就这点儿事。”

在他们议论时,还不忘回头看看江瑶。

第一眼看过去,江瑶在后退。

第二眼看过去,江瑶已经在助跑。

第三眼看过去,江瑶起跳,左右脚轮流蹬墙,手臂甚至去摸围墙顶端,双手用力向上撑起,轻轻松松翻越三米围墙。

大爷大妈:“……”

啥玩意飞过去了?

“坏了,这不是来找男人的,这是来偷东西的,得报警,报警!”

已经进入院子的江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骚动。

她蹑手蹑脚靠近窗户,向里张望。

窗户很大,一览无余。

进门是客厅,左右手边都是卧室,江瑶看到一个男人睡在左手边的卧室,血液的位置在右手边。

窗户没关,江瑶打开窗户跳进去,径直往右走。

这里大约是男人住的地方,客厅里丢了几套男装,地上还有黑色的袜子,最好不要靠近的那种。

江瑶甚至还看到男人穿的内裤丢在黑白电视机上,一阵无语。

房间乱到光是避开障碍物,都动用了江瑶的基本功。

江瑶走到隔壁,一眼便看到一罐血液。

血液放在罐头瓶子里,从颜色来看已不新鲜。

使用它的人甚至没将罐头盖子拧紧,可见不太在意。

江瑶没有动,她转身退了出去。

离开院子时,江瑶照例翻墙出去,没走门,要走大门得从里面开锁。

刚出去,一个大爷领着两个穿警服的人跑过来,“就是她,会飞的小偷!可厉害了!”

江瑶:“……”

小偷就算了,会飞??

两人是负责这一片区的民警,亲眼看到江瑶从围墙里翻出来,自然不用多问,上来便请她回派出所。

江瑶客气道:“我不是偷东西,麻烦你联系市局的沈婉婉。”

“沈婉婉?你认识她?”

沈婉婉这两年挺出名,破了不少大案,据说每次都能提供关键线索,而且格外喜欢各种小动物。

民警听说过沈婉婉的名字,却不认识。

“你当小偷,还非得要刑警来抓?你还挑警察??”

江瑶解释不清,只好给沈婉婉打电话。

民警快要气炸了。

小偷就算了,还当着他的面找关系?!说什么认识沈婉婉,别说沈婉婉了,今天就算局长来了,他也得把小偷带回派出所!

另一个民警试图拉住他,“先等等看,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小偷,穿的挺好的。”

民警怒道:“大白天的就敢当翻墙,就算不是小偷,也有其他问题!”

江瑶把小灵通递给民警。

民警沉着脸接过去。

转瞬间,民警喜笑颜开,“真是沈警官?办案?吸血鬼的案子?好说好说,都明白,什么翻墙,没翻墙,是群众举报有异常情况!”

还在担心起冲突的民警:“……”

十分钟后,沈婉婉带队赶到,将还在屋内休息的两名男子带回警队配合调查。

在血液比对结果出来前,警方就不算掌握证据,奈何这二人一看到警察便吓跪了,都不用审讯,一股脑全招了。

他们交代,他们几个都是艾滋病患者,因为生病才聚在一起。

“不全是同性恋,也有经常漂染上的,私生活都不干净。最开始是病友,聚在一起寻找治病的方法,后来发现这病无论如何都治不好了,产生报复社会的想法。”沈婉婉转达给江瑶时,语气虽然平静,可内心却是愤怒的。

他们这些人,明明是因为滥交才患病,却要报复给普通人,就是纯粹的坏。

“血液是谁给的?”

“林木,他们说,林木拿着血去找他们,说是确诊了艾滋病的人的血,让他们去传染其他人。他们一合计,放自己的血挺疼的,有现成的不用白不用。”沈婉婉说,“林木已经被扣下了,他现在完全不配合,一直保持沉默,不打算交代。我们还查到,林木在老家已经被确诊,他是确诊后才来许州。”

不过事已至此,林木就算一直沉默也没用。

江瑶说:“他的心态,无非就是拉着更多人一起去死,他在里面,有些事只能指望其他人做,确定这个小团伙一共几人,林木没希望了,就能交代了。”

人多的坏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骨气。

审讯过后沈婉婉可以确定,筹谋此事的一共有八人,其中包括程斌。

目前已逮捕五人,还有三人尚未找到。

现在队里正对其他三人展开调查。

沈婉婉回到队里后,再次提审林木。

她把八个人名列到林木面前,林木果然面如死灰。

沈婉婉说:“你们放的那些‘暗器’,都已经被找出来,林木,你虽然得了艾滋病,但这可不是立刻会死亡的病,如果你老实配合,兴许还能多活几年,这笔账,你自己好好算算。”

林木还不死心,“程斌在哪儿?他说过会帮我。”

“你还管程斌?”沈婉婉呵呵笑了两声,嘲讽道,“你连人家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指望他帮你?”

林木差点儿爆粗口。

她在说什么屁话?!

沈婉婉笑容未变,看着还挺甜,“我们已经查过,在许州的律师界,根本没有程斌这号人,林木,程斌根本就不是律师,我甚至可以问你,你确定他叫程斌?”

刹那间,沈婉婉的话宛若五雷轰顶,林木耳鸣了起码十秒钟,接着头痛欲裂。

程斌……不是程斌?这怎么可能?!

可这种事,警察怎会骗他?

回忆与程斌相处的点滴,林木悲哀地发现,他的确没有看过任何能够证明程斌身份的证件、文件,从始至终都是程斌的口述。

就连他们第一次相遇……

林木忽然想到,最开始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虽然心有不满,口中嚷嚷着要拉全世界一起陪葬,但谁都没敢迈出第一步。

或许不是他们善良,只是胆子不够大,不希望做第一个被骂的人,但那时,他们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直到林木认识程斌,程斌坦然他也患病,林木把程斌拉入小团体。

程斌自称大学学历是律师,自然成为他们这些小喽啰的领头人。

程斌有意无意提到社会不公,引起大家的共鸣。

再后来……他们就真的迈出了那一步。

林木越想身体抖得越厉害,“人是我杀的,但只是意外,是程斌,是他让我放什么血!”

沈婉婉用笔敲了敲桌子,“说清楚。”

林木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冷静下来,“是我传染给金源的,他生病以后,立刻通知我去检查,还告诉了其他朋友,我真是理解不了,这种事说出去,不得被骂死?我们几个也是相处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这怎么敢乱说?我挺喜欢他的,就去找他,想让他加入我们,但他拒绝了,他说要提醒所有人都去检查,还说我们这么做是不对的,我特别生气,就用烟灰缸砸了他……”

“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倒下了,我特别害怕,就给程斌打电话,我想问他要是自首能不能不死刑,但他说、他说……”林木抬起头,“他说反正都死了,不如再利用利用。对,都是他的错!”

林木边说边流泪,看起来痛不欲生。

沈婉婉却无半分怜惜之情,她不留情面地揭穿了他,“你生气,是因为金源的选择和你不一样,同样的处境,金源能关心朋友,能积极面对,而你选择报复社会。直到现在,你还在把责任往其他人身上推,如果你不杀人,程斌还能让你收集血液?”

沈婉婉留给他一串二字评价,“无脑、善妒、滥交、差劲。”

林木:“……”

*

林木被捕,程斌变成关键人物。

沈婉婉没有骗林木,在小团队招供后,警方就试图去查程斌这个人,却一无所获。

若不是江瑶真见过程斌,还跟踪了,她都要怀疑是林木想找人顶罪,才编出一个人来。

江瑶想利用物证系统找到程斌,但林木交代,程斌并没有亲自参与任何事,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拉着他们几个人开会而已。

也就是说,坏事都叫林木几人做了,程斌只张张嘴。以至于现在警方想找人,都不知道人家究竟是谁,或者就连程斌的名字都是假的,物证系统失去作用。

江瑶回到盲人按摩店,向店主打听。

店主戴着墨镜做困顿状,“我能记得客人的声音,但你说长相、衣着,我这眼睛……”

江瑶将柜台上的《金瓶梅》拿出来,“你下午看过。”

店主:“……”

他语调轻快,“那个人啊,我记得,穿西装嘛,但他绝对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我给他按摩时,看到他手心有茧,干活的厚茧,一定是做苦力的。”

江瑶终于明白在西餐店时她为何觉得奇怪,是手的问题。

“他是来做按摩的?”

“是的,做了四十分钟左右,做完就走了。”

看来不是发现江瑶后故意想甩开她。

“你们聊什么了,他往哪去了?知道姓名吗?”

江瑶问题太多,店主抱怨了几句,但不敢嘟囔得太大声。

他回忆良久才说:“中间接过电话,我听见人家管他叫老马,应该姓马?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咱这给钱就上服务,不查人家户口。”

程斌果然不是真名。

姓马,做体力活,可能性太多。

工地的工人、木匠、装修师傅,都有可能,仅凭这两点无法找到他,除非他主动联系林木几人。

但其余七人都已抓到,但凡聪明点儿,都不会在这关口往上撞。

江瑶有点儿后悔,今天应该一直跟着程斌。

但后悔的时间没超过两分钟,她又没有三头六臂,怪自己的事情她不做。

现在的重要任务是——找到“程斌”。

就在江瑶重新整理思路时,小灵通枯燥的提示音响起。

她接起电话,蒋云特意压低的声音传来,“瑶瑶,我遇到个怪人,很不对劲,他好像把孩子绑走了,我在李家沟,经过牌匾后往西去……”

戛然而止。

出于本能,江瑶屏息凝神,没有说话。

空了足足十秒钟,江瑶听到“啪”的一声,像是手机掉了,紧接着,蒋云的喊声传来,她明显已经远离手机,声音还不如方才真切。

“瑶瑶!报警!!”

江瑶收起小灵通,拦了一辆出租车。

对江瑶来说,程斌没有蒋云重要,而且警方已经在全力搜捕。

考虑到沈婉婉现在正在忙,江瑶没有给她打电话,直接打110.

她说明情况后,警方表示即可就会赶往李家沟,但江瑶仍无法安心。

司机说,去李家沟要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对方伤害蒋云。

江瑶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司机。

司机已经很努力地踩油门,奈何路上的车比平时多,总是碰到红灯。他被催得烦了,想埋怨几句江瑶,余光看到她冷得可怕的脸,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司机觉得江瑶有些吓人,还是尽量不要招惹。

在江瑶的催促下,出租车提前两分钟赶到。

江瑶下车便往西跑,西边并排建了起码有五套房子。

蒋云没说是第几间。

第43章 (六)寻人启事

瞎猜猜不准, 警方还没到,江瑶扣下司机,让他一起帮忙找人。

司机看了江瑶一路脸色都没敢吭声, 现在江瑶要拦他财路,他不乐意了, “你到底要找谁?你找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坐一趟我的车, 我还得对你下半生负责呗?!”

江瑶拿出一张百元大钞。

司机:“……,我很擅长跑步,我现在就去找, 都交给我!”

二人一起行动, 速度快很多。

司机只负责扒窗偷看, 然后把结果告诉江瑶。

如果看到有可疑人、女孩、小孩的屋子,就告诉江瑶,江瑶再去确认。

一连看了三户人家, 都没看到人。

有一户人家发现司机趴在窗前张望,还以为遇到小偷, 家里好几个人走了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江瑶只能暂时放缓脚步, 正想绕过他们,忽然听到轻微的敲击声,敲击声很有规律, 像是在敲床板。

司机找得满头大汗,“没看见你说的人啊,你确定是在这里?你……”

“嘘。”

江瑶静下心来听了片刻,朝前方走去。

第四户人家的院门是虚掩的, 敲击声比方才还要大。

江瑶推门走进去。

司机小声道:“喂,你刚刚不是说不能惊动对方吗?”

江瑶却快步往院子里走, “如果声音是蒋云发出的求救信号,她刚弄出这么大的声音,说明家里应该已经没人了。”

当着绑架犯的面搞出这种动静,只会激怒对方。

江瑶走到屋门前,司机紧张地跟在后面。

他意识到江瑶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江瑶按照同样的节奏敲门,敲击声果然停止。

江瑶担心找错,不敢大声叫蒋云的名字,便开始研究屋门。

从门缝里能看到,屋门没有上锁,开起来很轻松。

司机战战兢兢躲在江瑶身后,“咱们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进去吧?万一他是故意吸引你进去,你一进去就给一棒打晕怎么办?”

江瑶蹙起眉,嫌他聒噪。

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敲击的节奏与刚才不同。

咚——,咚,空,咚——,咚——,咚——,空,咚——,咚,空,咚——,咚——,咚——……

司机傻乎乎地问道:“这是什么,在唱歌吗?”

江瑶:“……”

她又掏出一百块钱,司机一把抢了过去,美滋滋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乐意效劳。”

江瑶说:“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司机:“……”

这也能赚到钱?以后他一定尽心尽力当个聒噪的人!

江瑶在屋门前蹲下,锁起眉,“是摩斯密码,长短,长长长,对照英文是NO,不的意思。”

“她不想让你进去?真有人埋伏在里面吧!”

江瑶摇头,指着门缝说道:“有液体。”

司机蹲下来看过去。

的确有白色透明液体流出来,而且味道很熟悉。

“白酒?”

“不只有酒的味道。”

“还有什么?”

“汽油。”

“?!”

屋内有酒和汽油,那岂不是说……

司机花容失色,“他想烧死我们?!”

警察终于赶到。

江瑶把目前的情况告知警方。

“我怀疑对方知道会有人来救人,所以想置我们于死地,恐怕门一推开,地上的汽油和白酒就会点燃。至于原因,我还不清楚,蒋云在电话里提过孩子。”

蒋云和江瑶并非许州人,蒋云遇到此事纯属意外。

民警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纠纷案,现在看来,案件的性质极为恶劣。

民警说:“放心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你的朋友救出来。对了,你刚刚说你朋友用了什么密码?斯摩密码?”

江瑶:“……”

敲击声再次想起。

江瑶听了一会儿,说:“火。”

懂摩斯密码的警察跟着一起记录,“火,门,窗,上方。门和窗上面可能有火。明白了,我们凿个洞进去。”

民警选好位置拆墙,不出十分钟,便拆出一个弯腰可进入的小门。

两个民警率先走进去清理现场。

绑架蒋云的人在门和窗户上都吊着盘子,盘中有蜡烛,只要有人推开门就会牵动绳子,盘子侧倾,蜡烛掉落,火势会瞬间起来。汽油附近都是可燃物,对方其心可诛。

江瑶在小房间里找到被绑住的蒋云,对方担心她求救,在她嘴里塞了手帕,还缠了两圈胶带。

蒋云的状态没有江瑶想象中差,将她解开后,她没管身上的疼痛,先说道:“他带着孩子和行李走了!”

这事本就奇怪,江瑶安抚道:“你从头开始说。”

蒋云想帮忙,但又知道自己体能跟不上,很有可能拖后腿,只好出去乱逛。

她记得江瑶提过几个地方,便去附近转悠,途径一家幼儿园时,看到一个老师带着几个孩子站在路边,其中一个男人格外吸引她。

幼儿园早该放假,蒋云上前去询问老师得知,有几个家长太忙,她是帮忙带孩子的。

蒋云发现男人有引导孩子跟他走的行为,怀疑他并非孩子家长,便偷偷跟踪。

反正她无聊,如果是她想多了,那更好。

结果跟踪到李家沟后,孩子不愿意跟男人走,男人竟然捂着她的嘴把她带回家,还拿绳子绑了起来。

蒋云第一个想到江瑶,便打电话求救。

村里的支书早已赶了过来,“李继业人挺好,就是命不太好,爹妈都没了,平时在工地搬搬砖头。三十多岁了也没结婚,以前处过一个,人家嫌他穷,挺惨的。”

蒋云听得心里不太舒服,一个绑架幼童的人,竟然还能得到“人挺好”的评价?

可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反驳。

蒋云心里正郁闷,就听江瑶漫不经心地开口了,她问村支书,“人好,所以绑架?人好,所以准备点火烧死营救的警察?”

她故意没提自己。

民警们脸色果然不太好。

村支书忙说:“我哪能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啊,他是事出有因,他被女人伤得太深了,他上个女朋友,都快结婚了,人家嫌他穷,跑了。”

江瑶问:“你怎么知道是嫌他穷?要嫁给他的人不会是你吧?”

村支书:“……他买不起楼房。”

“那他能做什么?有什么优点?在工地搬砖是优点?学历呢,学历怎么样,大学生吗?他有什么优点让女方必须嫁给他?你说人好?他见义勇为过?有政府颁的奖状证明吗?他父母是怎么走的,疾病?他家有没有遗传病?意外?他家是不是命不好?以后你们男人杀人放火,是不是都得找个女人来兜着?没有女人活不了?”

江瑶一串话刀子似的扎得村支书喘不过气。

他看向民警求救。

民警见惯了类似的案子,他们可比江瑶了解这些人,没人搭理村支书。

有个女警还补了一句,“我看以后也不用抓犯人了,直接犯人身边的女人都抓进去,没有女人,你们男人肯定犯不了错。”

村支书缩起小小的身体,哪还敢吱声。

蒋云心里通畅了。

江瑶看见村支书就烦,趁民警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偷偷溜去卧室。

接下来警察还要去找疑犯和女孩,江瑶很好奇,对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竟然想把他们都杀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绑架犯。

一进卧室,江瑶便看到床边的折叠椅上放着的相框和水杯,这是把折叠椅当做床头柜来用。

她靠近相框,看到照片中的男人,怔住。

他竟然是……

江瑶冲出去找民警,“他涉及另一起案子,市局的陶姜现在负责此案,麻烦你通知他们,他们要找的人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程斌。

或者叫他李继业更合适。

村支书茫然地看着江瑶。

江瑶讥讽道:“你刚刚说的那位可以名垂青史的大好人,和一帮艾滋病患者聚在一起,故意报复社会,想把病传染给其他人。如果你和这位大好人关系好,我劝你也去医院查查,别哪天发病了都不知道。”

村支书面如死灰。

前些年,上级开会时普及过艾滋病的概念,这种病毒只要感染就只剩下一条路。

他们继业……真给他长脸啊!!

在陶姜带人赶到之前,村支书先带着与李继业关系好的人去医院检查。

有村民打听李继业的下落,村支书黑着脸,痛骂一长串星号:“别让我再看到那个死人!!”

半个小时后,沈婉婉与贺星渊匆匆赶到。

“什么情况,他带着孩子跑了?谁的孩子?”

民警说:“已经联系过幼儿园的老师,通知孩子父母了,孩子母亲说,李继业是她的前男友,两人好了五年,李继业想进好单位,一直不肯工作,她才下定决心分手。分手后李继业纠缠她整整一年才消停,没想到竟然会对孩子下手。”

江瑶轻嗤。

沈婉婉表示了解。

蒋云提醒道:“他是带着行李走的,可能要离开许州。”

“几个车站都有我们的人,现在就怕他搭私家车离开,许州的车比从前多了。李继业是本地人吗,他能去哪?”

江瑶拿出一本挂历,“这是在李继业房中找到的,挂历的背景是各大城市风景图,缺的是一月份第一张,应该是首都。”

往首都走,坐火车的可能性更高。

江瑶把证据交给沈婉婉,剩下的事,她也爱莫能助。

江瑶担心蒋云受到惊吓身体出问题,先陪她去医院检查。

她们又在许州逗留两日,沈婉婉给江瑶递了消息,李继业去首都后,在火车站被人骗了钱,就往前女友老家走。警方在路上设伏,重重包围下,李继业在火车上被捕。

找到孩子时,孩子被喂了安眠药,在下铺昏昏欲睡,好在去医院检查过,没有太大问题。

马上就要过年,两人的出差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江瑶和蒋云启程回卢城。

临行前,江瑶带着蒋云与沈婉婉道别,发现她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与贺星渊似乎是同款。

沈婉婉见她留意到戒指,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我和贺星渊快结婚了,有时间的话来喝喜酒。”

江瑶点头说好。

“你有男朋友吗?”

“我?男朋友?”江瑶从没想过结婚,她甚至没有遇到过相处起来愉悦的男人。

最近好像……

沈婉婉没有打探隐私的习惯,江瑶不愿谈,她便说回案子,“你知道吗,我们给李继业做了检查,他……没得病,是健康人。”

*

年三十当天,江瑶与赵锦川几人去南徽家蹭饭。

南徽没撒谎,燕娇喜欢热闹,过年期间,南家来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更更可怕的是,即便来了这么多人,南家竟也住得下。

江瑶知道南徽家有钱,但还是小瞧了南家。

他们是来找南徽的,一直聚在他的房间里打牌,燕娇时不时的便上楼送水果送饮料送点心。

江瑶只是来蹭顿饭的,她有点儿怕太麻烦燕娇。

南徽不知道怎么解释。

燕娇是不会给其他人端茶送水的,她来送只是因为想看江瑶。

虽然南徽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他和江瑶清清白白,只是朋友,但燕娇就是不信,非说他一提江瑶就脸红,怎么会?

南徽说:“她喜欢张罗,喜欢热闹,我和她说一声,不用管我们。”

春节假期,江瑶几乎都在值班。

所有人都在放假,就算是值班也没什么大事,顶多是换个地方待着。

假期结束后的一两个星期,大家都懒懒散散的,还在回味放假的快乐时光。

江瑶跟着跑了几个新闻,写好稿子交给杨胜利。

两周后,洛一高中开学,学生们发现学校竟然更换了接近一半的老师,可见张力这颗毒瘤的影响力有多广。

学生们就像换了新校园似的,看每个老师都有新鲜感。

至于许州那边,目前为止所有去医院检查的人都没有再感染的,是个好消息。

过了二月份,温度有所回升。

安生许久的江瑶接到南徽的电话,“有个失踪案,来看看?”

卢城最近挺平静的。

失踪案很多,每天都在发生,不算稀奇的大新闻。

南徽是看江瑶每天窝在报社好像要发霉了,所以叫她出去透透气。

江瑶欣然赴约。

卢城的失踪群体集中在学生、孩子身上,这次不一样,失踪的是成年人。

成年人无缘无故的失踪,警方会立刻联想到凶杀案。

失踪的人叫厉文富,家住卢城某高档小区内,经济条件不错。

报案的是厉文富的妻子,江瑶赶到小区时,警方已经检查过厉文富家。

明面上说是帮着找人,其实是在找有没有能证明这是一起凶杀案的证据。

所有凶杀案,警方第一个怀疑的人都是伴侣,厉文富的妻子黄思就在楼下,和她的儿子陈为站在一起。

江瑶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

不愧是高档小区,各项设施都很完善,还有地下停车库。

江瑶现在已有一百多万存款,她从前会拿着存款去投资理财,现在最好的投资自然就是房子。

趁房价低,买足够多的房子,将来当一个开心快乐的包租婆。

几乎是瞬间,江瑶已经决定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了。

南徽赶到小区门口接江瑶,“有其他记者过来了,电视台的记者也在,你要采访黄思吗?”

南徽很贴心。

江瑶多瞧了南徽几眼,心里怪怪的。

“先不去,失踪还是凶杀?”

“现在不好说,刚问了厉文富的邻居,厉文富最近有轻生的倾向,上周还闹自杀,派出所那边有出警记录。”

第44章 (七)奖金五百万

黄思正在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负责采访的是电视台记者罗梅。

江瑶曾与电视台有过来往,知道罗梅。

罗梅冷静地提问,黄思靠在儿子肩膀上, 拿着手绢抹眼泪。

黄思所有回答会如实的通过画面播报出去,她一直是神思恍惚的样子。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 虽然儿子都已经快二十岁, 可仍然风韵犹存。

江瑶问南徽,“他们是再组家庭?”

陈为不姓厉。

南徽答道:“两年前结婚的,厉文富离婚再娶, 中间只隔了一个月。”

“第三者?”

“她否认了。”

“厉文富闹自杀的理由是?”

“创业失败, 他这两年好像一直在做生意, 但开一家倒一家,最近经常在朋友邻居面前嚷嚷活不下去了。”

江瑶问:“他是富二代?”

住在这样的小区,还要创业, 江瑶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父母暂时还没露面,他有个姐姐, 我们已经联系她了。”

江瑶对厉文富的姐姐更感兴趣。

厉文洁已经快五十岁,接到黄思发来的消息便赶了过来。

与黄思相比, 厉文洁衣着朴素,是普通的中年妇女。

罗梅还在采访黄思,厉文洁冲过去抓住黄思的头发扭打, “你把我弟弟弄哪儿去了,是不是你害了他?!你和你儿子没安好心!”

黄思方才还对着镜头哭,反应竟然很快,手绢都没扔, 就朝厉文洁扑过去,两人专门揪着对方的头发打。

罗梅神色淡漠, 没有上前阻止,甚至示意摄像跟拍。

时报的李金娜小声吐槽了几句,试图劝架。

这二人大概有恩怨,揪住对方的头发都不肯撒手,最后还是南徽将二人分开的。

南徽的脸上还被挠了两下。

江瑶看着南徽脸上的伤痕直皱眉。

被拉开的厉文洁还在愤怒地挥拳,“你把我弟弟藏哪儿去了,你把他交出来!他就是娶了你,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还好意思接受电视台采访?不要脸!我看你就是在外面偷人了,害了我弟弟说失踪!”

江瑶闻言,借机走上前,“你好,我是卢城日报的记者,可以采访您吗?”

厉文洁立即拉住江瑶,“我必须好好跟你说说!不能只让她一个人乱说!”

厉文洁带江瑶去了厉文富家。

厉文富家装修奢华,看得出是富裕的家庭。

厉文洁轻车熟路地找到小房间,关上门又拉上窗帘,她急切道:“一定是黄思害了我弟弟,我弟弟这种胆小,根本不可能乱跑。黄思还说他出门喝酒没回家……文富不敢喝酒的。”

江瑶请厉文洁坐下,拿出纸笔,开好设备,“我听警方说,厉文富前几天闹过自杀?”

“假的!”厉文洁不屑道,“只是闹给我看而已。”

“您能说得更清楚些吗?”

想到家里的糟心时,厉文洁叹口气,无奈道:“她撺掇着文富找我要钱,我不想再给了,就故意闹自杀,其实就是想逼我给钱。我爸妈心疼他,两个老人不乐意,我还能不给钱?但我是真没什么钱了,所以这次没给。”

江瑶意识到,厉文富不是富二代,他的财富来源于厉文洁。

江瑶问:“您从前一直在金钱上支援厉文富?”

厉文洁承认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过得不好,我不管怎么说都得拉一把。”

“您一共给了他多少钱?”

“前前后后有一百万,包括这栋房子。”

从厉文洁的打扮来看,江瑶实在看不出她竟是百万富翁。

“冒昧问一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工作,”厉文洁黯然伤神,“三年前,我儿子中了彩票,有五百万。”

江瑶看了一眼房子,“您拿到奖金后,一直资助厉文富一家?”

厉文洁点头,“文富这个媳妇真不行,一直撺掇他找我要钱,最开始结婚的时候,说什么不买房不结婚,我爸妈知道文富离婚很生气,一直催他再找一个,没办法,我只能出钱帮他买房子。”

江瑶表示了解。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扶弟魔。

厉文富把媳妇当做借口,这也是弟弟们常见的手段了,在家人面前装好人,坏事都是媳妇撺掇的。

“厉文富再婚这件事,您怎么看?黄思对他好吗?”

提到这个,厉文洁就忍不住倒苦水,“就他那好吃懒做的性格,人家黄思能看上他?还不是看上他得钱了。平时黄思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听人家的,我看黄思对他没什么好脸。他就是突然有钱了,按捺不住,非得甩了老婆换个新的,他前妻性格特别好,和我们家处得来,他倒好,有钱就把人家踹了。”

老厉家的故事江瑶梳理明白了,只有一点还不太懂,“您儿子多大了,他不需要结婚买房买车吗?”

厉文洁的目光再次黯淡,她没了吐槽黄思时的喋喋不休,沉默许久才说:“三年前就没了,失踪了。”

*

记者们写稿子时要客观公正,但私底下讨论不用顾及那么多。

李金娜冷笑道:“三年前中彩票,三年前失踪,钱全都给弟弟一家用,说是巧合谁信?厉文富就是作孽,现在说什么失踪,我看是老天看不过去,把他带走了。”

这几年厉文洁一家人活得十分痛苦,儿子尚未成家,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那笔钱还是被厉文洁拿去用了,基本都花在娘家。

父母都是农民,如今年迈,没有退休金,吃喝住都在厉文洁家。

照顾老人费钱费精力,但一句养育之恩大于天,就把厉文洁压得死死的。

至于厉文富,这两年因为这笔钱过上逍遥快乐的日子,离婚两年,都没怎么看过自己的女儿。

厉文洁总盼着儿子还能回来,想给他留一笔钱,才死撑着不给厉文富,结果他就闹起自杀。

厉文洁的父母听说后,急得上蹿下跳,天天和厉文洁谈话,让她多照顾弟弟,厉文洁压力很大。

李金娜也有兄弟,但父母从来没亏待过她,她一眼就看出其中关键。

“让女儿给养老,还让女儿补贴弟弟,估计攒的钱也都给儿子了吧?把儿子当宝贝,怎么不去儿子家住?赖在女儿家做什么?这户人家可真是,重男轻女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江瑶心说,二十年后也改不了。

“江瑶,你说这会不会是厉文富为了逼厉文洁掏钱才整出来的事?”李金娜主动问江瑶。

江瑶如实道:“我不清楚,南徽说家里没找到线索。”

李金娜狐疑道:“你该不会又想撇下我们拿独家新闻吧?我跟你说,独家新闻没什么好的,影响力太低!来来来,有情报一起分享。”

时报的摄影都不忍心看李金娜继续胡诌八扯。

江瑶自然不会和李金娜分享情报,再怎么说她都得为报社考虑。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看到罗梅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

电视台是开车过来的,携带专业设备,厉文富的事,估计晚间新闻就能报。

单纯的失踪或许没有太大看点,但如果加上彩票、外甥失踪等等关键词,就会引起关注了。

罗梅拿着稿子,面无表情的往车上走。

李金娜追过来,抱怨道:“她怎么比你还拽?真让人不顺眼。”

江瑶挑眉,“我拽还不离我远点?”

“我……我勉强看顺眼你,”李金娜说,“但她凭什么,她也会打架吗?!”

时报摄像:“……”

这是看顺眼?只是怕挨揍吧。

南徽那边已经在查厉文富的朋友,据黄思所说,他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喝酒,之后便没再归家。

*

厉文富失踪这件事,厉家其他人都不太上心,只有厉文洁忙前忙后。

她在市局蹲了一整天,事情毫无进展,只能疲惫的往家走。

回家的公交车八点钟就停运,厉文洁在路边站了许久,没舍得打车,她选择徒步走回家。

厉文洁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小区,他们住的小区是工厂的家属房,丈夫单位分的,只有三十多平米。

儿子刚中奖时,他们想等儿子结婚再换大房子,谁知没过多久人就失踪了。

三十多平的房子,厉文洁父母睡小房间,厉文洁夫妇睡客厅,平时一家人的活动空间就是客厅。

厉文洁到家时已经快九点钟,父母已经睡了。

丈夫符东给她开门,叮嘱道:“晚饭在餐桌上,刚热过。”

厉文洁疲惫地走向餐桌。

符东想回去睡觉,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说:“你弟弟的事,你能不能不管了,你爸妈都没反应,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是串通一气在演戏,就是为了逼咱们给钱!”

厉文洁烦躁道:“你就别逼我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吗?”

符东沉默一会儿,问:“这次你打算怎么做,还给钱?给多少?”

厉文洁不作声。

小屋的厉老头听见客厅的动静,披着外套走出来,坐在厉文洁对面。

厉老头给自己卷了烟,慢条斯理道:“文洁,你就文富这么一个弟弟,他年纪小,不成熟,你做姐姐的,多担待些。”

厉文洁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素菜。

符东辩解道:“爸,他孩子都快二十岁了,他……”

“小符是做弟弟的,你姐从前没少帮衬你们吧?家家户户都这样。”

符东无语道:“我姐对我好我知道,我也愿意对她好,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厉老头瞪着符东,“文富和文洁姐弟俩感情一直好,和你结婚之后才开始吵架,你是娶了我女儿,但不能拆散我的家。”

厉文洁拧起眉,制止道:“爸,别这么说。”

厉老头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文富想开店,需要十万,我和他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明天你把钱拿给他。”

厉老头叼着烟向阳台走去。

厉文洁麻木地吃着饭,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符东气得心肝疼,他知道再和厉文洁说下去,夫妻俩只会吵架,他转身往厕所走。

阳台上的厉老头抽完烟,随手丢了烟头,回到小房间。

厉老太太睡得不实,在厉老头进屋时睁开眼,问道:“你和文洁谈了?”

“恩。”

“唉,文洁这孩子,结婚后心就不在家里了,以前她对她弟弟多好,当初为了供她弟弟上学,自己天天啃窝窝头,咸菜都不舍得多吃,现在有钱了,哎,人就变了。”

“行了,别唠叨了,她答应给了。”

厉老太太睡不着,问:“文富躲起来之前,和你商量过?”

厉老头看她一眼,“没提过。”

“这孩子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哼,他不让别人出事就不错了,放下你的心吧,钱一过去,他就自己跑出来了。”

经过小房间的符东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他看向还在吃饭的厉文洁,心烦意乱。

为了照顾岳父岳母,他只能把自己的爹妈送到姐姐家,只要不工作,他就两头来回跑,每个月给姐姐钱时,厉老太太还会唠叨。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

厉文富失踪前与朋友在地摊吃烧烤。

南徽联系了他的朋友们,朋友表示,当天厉文富的确有醉意,但是人有意识,也能控制自己,他们就让他自己回家了。

南徽尝试着寻找厉文富回家路上的监控录像,可惜没有几个,他只能沿着厉文富可能走过的路找线索。

江瑶不快不慢地走过来,问道:“查完黄思了?”

“昨天她不在家,走访了黄思的亲朋好友,都说她和厉文富感情挺好,不过也有邻居说看见黄思和其他男人一起,但是次数不多,这些都算不得证据。”

“昨晚陈为在哪儿?”

“在网吧上网,赵队去网吧确认过了。”

“他前妻和女儿呢。”

“人家都不在卢城了,这个厉文富真不是东西,我查过了,当时就是有钱了才出轨黄思,黄思想结婚,他扭头就把老婆踹了,孩子也不要。这两年一直花他姐姐的钱,说是要开店,其实基本上都被他们夫妻俩挥霍了。”

江瑶问:“厉文洁有个儿子叫符晓阳,他失踪这事,你怎么看?”

“不可能会这么巧,刚刚中彩票就失踪了,”南徽叹气,“想想如果没有符晓阳,谁最得利?”

亮哥盘问完一户商家,走过来时正好听到南徽这句话,他插话道:“符晓阳没了,钱就归他爸妈,但是哪有做爹妈的为了钱害自己儿子的。”

“不对,”江瑶微笑,“符晓阳是失踪,不是死亡,这笔钱不能名正言顺归厉文洁。但是有一个人,却能拿到好处。”

“……厉文富?”

有符晓阳在,厉文富恐怕拿不到太多的钱。

江瑶说:“我要回报社一趟,有消息联络我。”

“是想到什么了?”

江瑶点点头,“有件事我得确定。”

*

卢城日报采编部和往常一样忙碌。

马标工作的时间久一些,江瑶把茶水间的马标拉到工位。

马标战战兢兢、磕磕巴巴,手都在抖,“干嘛对我这么亲,要打我吗……”

江瑶诧异地指着自己,“我是会动手的人?”

马标:“……”

这种问题,他不允许江瑶用反问句。

马标痛心疾首道:“同事一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让我死个痛快!”

“我想和你打听一个案子。”

“打听案子那我可……啥,只是打听案子?!”

马标无语,他还以为他做什么坏事被抓住了。

江瑶扬眉问:“难道你不信任自己?还是真做过什么坏事?”

马标:“……”

前天勾搭了小姑娘,昨天偷偷往曲阎王水杯里挤酸柠檬,今天摸鱼两个小时还没开始工作。

马标说:“我是勤奋的好员工,绝对不做任何对不起报社的事!我爱报社!”

江瑶有求于马标,暂时原谅他的厚脸皮。

“三年前有个年轻男生中了五百万,这种事报社应该会报道吧?”

马标说:“当然报道了,这事我记得特别清楚。”

江瑶期待道:“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

她以为是案子有奇怪的地方,谁知马标说:“五百万,这可是五百万,还能忘了?!”

江瑶:“……”

有道理。

第45章 (七)奖金五百万

卢城日报当年报道过五百万大奖一事, 就算放在现在,五百万也是很高的数目,千载难逢的事。

马标没有跟过这个案子, 但听说过一些,“当时中了五百万这件事咱们报道了, 中奖的是个年轻人, 我记得才二十冒头吧,好像还是大学生,没毕业, 我们都开玩笑说他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光吃利息都能安稳度日。”

“之后的事报道了吗?”

“你是说这个大学生失踪这件事吧?”马标肯定道:“报道了, 肯定报道了,这事太奇怪了,刚中彩票人就失踪, 你说谁信?当时警方组织人找了很久,一直没找到人, 报道以后有市民自发组织去找人,都没找到, 后来说是可能进了山里……这就不清楚了,后来热度降了,就没人关注了。”

江瑶问:“当时查过符晓阳的舅舅吗?”

“符晓阳是中彩票的那个?当时查了很多人吧, 亲戚朋友都查了,对了,据说他当时身上有钱,有人怀疑他被打劫了。你可以去问电视台的罗梅, 当时她跟了这个案子。”

江瑶心中惊讶。

三年前罗梅就跟过符晓阳失踪的案子?可她在面对黄思时似乎毫无波动。

马标说:“这事我们都知道,她好像在查符晓阳失踪的原因, 她主张符晓阳遇害了,但是没证据嘛,后来她应该是被领导警告了,就没再查了。你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可以去问问她。”

*

江瑶是第一次来电视台,她没有工作证,保安大哥不肯放人。

日报和电视台多有合作,江瑶给杨胜利打电话,求一张进门电视台的“门票”。

五分钟后,西装革履的新闻部主任匆匆赶到,乐呵呵地看着江瑶,“江记者,欢迎欢迎。”

江瑶谦虚道:“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多谢,您直接打个电话就是了。”

“不客气不客气,”主任说,“我就想下来看看你是怎么打架……哦不是,我就想下来看看优秀的记者新人。”

江瑶:“……”

有求于人,她假装相信。

主任问:“老杨说你来找罗梅?我给罗梅打过电话了,这边有会客室,你去会客室等她就好。”

江瑶道谢。

主任好奇道:“你找罗梅有什么事?”

“最近失踪的厉文富是三年前五百万大奖获得者的舅舅。”

“那件事啊,”主任的表情不太自然,“那你可要小心些,别把她惹火了,啧,你俩不会打起来吧?”

江瑶一头雾水,主任没有解释的意思。

会客室内,江瑶等了两分钟,罗梅敲门走进来。

她穿着干练的女式西装,眉眼精致,对江瑶不太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江记者找我有事?”

江瑶斟酌着用词,道:“采访黄思时,您也在场。”

“是。”

江瑶说:“三年前符晓阳失踪,三年后厉文富失踪,这两件事似乎太过巧合。”

罗梅笑笑,“江记者有任何猜想,都该第一时间通知警方,我没记错的话,江记者和警队的赵队长关系不错,来找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罗梅比江瑶想象得更难对付。

但马标说,当时罗梅明明跟了案子很久,即便热度退去,她也没放弃,坚持认为符晓阳已经遇害。

如今的罗梅对符晓阳一案漠不关心,中间究竟发生何事?

江瑶认真解释,“我听同事说,当年罗记者跟过案子,我和罗记者一样,不认为符晓阳只是失踪,也不认为厉文富现在是为了要钱故意躲起来,罗记者如果有其他线索,我们可以共享。”

罗梅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她冷然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如果江记者想查三年前的事,去警局更方便,他们掌握的线索,远比我一个记者多。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了。”

*

在符晓阳中彩票之前,厉家人一直住在乡下村里。

村里背靠山前有湖,又在卢城周边,有卢城带动,绝大部分家庭越来越富裕,过上了从前不敢想的好日子。

但厉家却一如既往的贫穷。

厉老头没那么勤快,厉老太太体力有限,厉文富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宁可在家饿着肚子躺着,也不肯出去干活。

一大家子人就靠村里的低保过日子。

三年前符晓阳失踪前,曾和同学说过,要回老家一趟。

符东是城里人,符晓阳说回老家,就只能是厉家。

警方来到村里调查,村里人都没见过符晓阳,警方只能认为,符晓阳是在回老家的途中出了意外。

当时警方甚至找打捞队去湖里找人,但都一无所获。

江瑶叫上南徽,一起来到村子。

临下车前,南徽提醒道:“我看了卷宗,这个村子民风彪悍,一会儿尽量不要惹恼他们。”

江瑶余光看去。

南徽:“……,我去提醒他们不要乱说话。”

江瑶说:“你该教我的,是怎么打回去还不犯法。”

南徽:“……”

他觉得江瑶在这一方面已经无人能及了。

多次动手但毫发无伤,这可不是因为赵锦川在保她,纯粹是靠自身硬实力。

下车前,南徽开始替医院的医护人员担心。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们又该加班了,可怜。

南徽提前联系过村支书,村支书已经带着两个村民在村口牌匾处等着了。

一见二人下车,便点头哈腰陪尽笑脸,看着十分温顺。

南徽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村子的人,极其团结,上次警方来了很多人调查都受阻。

果不其然,几人往村子里走时,街边几乎人家的大汉都出来了,虎视眈眈地盯着江瑶。

江瑶的脸色沉了又沉,她讨厌这种目光。

江瑶看向最强壮的大汉,勾唇冷笑。

村支书隔绝二人的目光,对江瑶笑道:“这边请这边请,我的办公室在这边。”

村支书的办公室十分简朴。

江瑶、南徽二人坐下后,村支书端来两个搪瓷杯,“二位喝口水,休息休息,来咱这就和回家一样。我还准备了一些村里的特产,二位回去时拿着尝尝鲜。”

南徽说道:“客气了,我们是来了解三年前符晓阳失踪一案,这些东西就不必了。”

村支书乐呵呵道:“晓阳的案子啊,这不都三年前的事了吗,怎么又查?咱是真不知道晓阳这孩子跑哪去疯了,你说说这还都不着家了,这怎么行?”

“你的意思是,符晓阳只是贪玩?”

“那我可不敢这么说,咱不就是随口一说吗?要我看呐,晓阳制定是出意外了,但出意外前肯定是贪玩了,他一个大小伙子,大白天的失踪了,你说谁能害得了他?”

三年前村支书也是这套说辞。

南徽笑道:“我看过卷宗,你三年前说的话,和刚刚说的这番话很像。”

村支书怔住,“这是啥意思?”

“话的顺序都没改?”江瑶似笑非笑,“看来村支书对这段话记忆深刻,是当年背得太熟练了?”

村支书神色大变,“您是记者吧?这话可不能乱说,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瑶从口袋里掏出罗梅的名片,“这位也是记者,认识吗?”

村支书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怔了两秒钟,接着破口大骂道:“是她啊,想起来了,能不认识吗?这可是个黑心记者,非得说是杀人案,冤枉无辜的人,她都被罚了!您——应该不是这样的记者吧?”

江瑶从村支书的目光中看出了探寻的意思。

他有问题。

江瑶示意他坐下,“说说罗记者。”

村支书试图从江瑶脸上找到消息。

可江瑶似乎比南徽还难对付,而且眼中隐隐有……杀气?

村支书心里直犯嘀咕。

他在二人对面坐下,唠叨道:“这个罗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非说晓阳是被杀了,说就算了,居然跑到我们村里来找凶手。村里人都知根知底,谁会杀晓阳?那晓阳可是老厉家的外孙。”

“她调查了多久?”

“哎呦,那可久了,都快三个月了!”

如果罗梅整整查了三个月,恐怕她是真的认定了村中有凶手。

“你说的诬陷是什么意思?”

“她诬陷好人啊,说是我们村子里的秦达刚,还要去采访人家,结果人家老婆不乐意了跑了,达刚差点儿都活不下去了,人差点死了!你说说这记者,为了写新闻,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江瑶第一次听到秦达刚的名字,她以为罗梅要查的而是厉家人。

罗梅为何怀疑秦达刚,当时有什么线索?

江瑶看向南徽。

南徽低声道:“我在卷宗里没看过这个名字。”

没留下名字,就意味着此人从未进过警方视线。

案发三个月后,罗梅突然盯上此人,还闹到对方要自杀的地步,究竟是为何?

南徽轻咳一声,把村支书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问:“秦达刚还在村里吗?”

“在呢在呢,”村支书说,“一直在村里,当时给救回来了。”

在村支书的带领下,二人找到秦达刚的家。

秦达刚是个普通中年男人,秦家与厉家离得很远。

秦达刚正往院中的水缸倒水,听到江瑶问罗梅,先看了一眼村支书,才骂道:“她就是个傻逼,非要采访我,说我杀了符晓阳。老子和厉家人都不认识,杀了他干什么?还说什么五百万,他死了老子就能拿到五百万?!”

这也是江瑶奇怪的地方,罗梅为何会盯上秦达刚?

她能为了符晓阳暗中调查三个月,足以见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

再者说,她不是警方,也没有写相关的稿子,她的怀疑毫无影响力,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怀疑而已。

真是怪了。

南徽盘问了秦达刚几句,他似乎的确和厉家毫无关系。

从秦达刚家出来,南徽拉着江瑶快走几步,压低声音说道:“三年前的事,电视台那边应该知道什么,你没去问过?”

“罗梅不愿多说,她似乎不想提这件事。”江瑶拧起眉,“她会怀疑秦达刚,真的很奇怪,我得再问问。”

江瑶走到路边,给杨胜利打电话。

方才他们进村时盯着他们的大汉,此刻还都在路边。

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二人,南徽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试图带走谁,他们就会走上前阻止。

皇权不下乡,这种情况在更远的南方更常见,且通常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宗族。

南徽留意着江瑶身边的动静。

江瑶挂断电话后,发现有两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两个大汉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发展到现在已经变了,他们肆无忌惮地大量江瑶,目光在她的胸部停留得很久。

凝视让人不适。

江瑶晃了晃手腕,最近的确太久没活动筋骨了。

她盯着其中一个大汉,目光从上滑到下。

最后看着某部位,“嘁”了一声。

江瑶比划了个一厘米,然后一口气吹散。

大汉:“……”

被看的大汉按捺不住,骂道:“你个婊子什么意思?”

江瑶看向南徽,“他先动嘴骂我。”

南徽:“……”

村支书给大汉使了个眼色,然后赔笑道:“南警官,不好意思了,村里人都没什么文化,说话粗鲁了点儿。”

南徽同情地看着村支书,好心道:“你最好还是让他别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村支书说,“要不你带着江记者先走吧,这帮浑人,我管不了他们。”

南徽:“……”

他根本就不知道。

南徽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道:“接下来的事,我可管不了了。”

村支书:“?”

这个警官怎么奇奇怪怪的?

另一边,江瑶已经和大汉互骂起来。

大汉骂一句,江瑶骂两句,江瑶说话语速快,大汉骂都骂不过她。

而且她的骂还不是一般的骂,她总瞧着他似笑非笑……

大汉气恼地捡起石头,朝江瑶砸去。

他得准头不太行,石头和江瑶差着有半米。

不过大汉只是泄泄愤,没想真砸。

他正要再骂几句,就见江瑶身子一歪,竟主动朝石头迎了过去,这一回,石头正好砸中江瑶的肩膀。

大汉:“?!”

这是什么行为??是什么行为??!

活在九十年代的大哥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他认为对方的做法非常可耻!

不等大汉所有反应,江瑶已经沉着脸走了过来。

她看着几人森冷一笑,“这是你们先动手的。”

大汉:“……”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两伙人打起来时,村支书急得团团转,“南警官啊,咱们得阻止他们!江记者瘦胳膊瘦腿的,这要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南徽拽着村支书的手说:“是是是,得赶紧拦着他们。”

村支书:“??”

这是拦他们还是在拦他??

*

从村子回到市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江瑶带着南徽去吃晚饭。

今天运动量适中,江瑶很有胃口,点了好几道菜。

南徽还在和赵锦川报备村子一事。

这一架打得很是痛快,成功让对方“先”动手,还让他们挂了彩。

江瑶填饱肚子,说起案子,“这个村子绝对有问题,我们问他三年前的事,他想都不用想就能答得上来,记忆力未免太好了些。”

“如果符晓阳的失踪没那么简单,那厉文富现在……是不是被报复了?”

“厉文洁?她可不像是认为弟弟是凶手。”

南徽说:“我晚些去联系符晓阳的父亲。”

两人正聊着,杨胜利给江瑶打来电话。

“小江啊,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三年前罗梅还真出过事。当时是她盯上的一个嫌疑人闹自杀,后来证明对方的确无辜,那人带着好几个人守在电视台要说法,台长认为影响不好,当时就给罗梅停职了。这事还被几个报刊报道了,当时罗梅被骂的挺惨。”

“因为对方闹自杀?”

“对,很多人认为罗梅是为了自己的业绩,胡乱栽赃,也有人说罗梅受人指使,想隐藏真正的凶手,总之说得很难听。”

江瑶问:“有当时的影像资料吗?我想知道去电视台闹事的人都有谁。”

事情发生在电视台,很有可能留下照片。

杨胜利果然说道:“已经帮你要了,明天他们给送过来。”

江瑶道谢后挂断电话,对南徽说道:“三年前罗梅盯着符晓阳的事情不放,后来不知为何去怀疑一个与厉家无关的人,也就是秦达刚。秦达刚后来去电视台闹了,罗梅被停职一段时间,现在她不愿意提起三年前的事情。”

南徽问:“你想说什么?”

“秦达刚他们有问题,”江瑶肯定道,“罗梅是三个月后突然怀疑秦达刚的,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把目标对准秦达刚。她恐怕是进了对方的圈套。”

南徽想到村支书和善的脸,惊讶道:“他们故意放出消息,引导罗梅去查,然后再去电视台闹事?他们是……担心罗梅继续查,会查到什么?”

江瑶就是这样想的,她快速道:“罗梅那边我去联系,你去查秦达刚,这件事参与的人多,找找突破口。还有厉文富和村支书之间的关系也要查,村支书想包庇的一定是本村人,但真为了一个厉文富做到这种程度,我觉得不太现实,可以查查他们二人之间有没有金钱往来。或者村支书有没有在特定时间段特别有钱。”

南徽点头说好。

他刚记下江瑶的话,小灵通就响了起来,是赵锦川那边传来的消息,“厉文富的尸体找到了。”

*

符东比厉文洁大几岁,再过几年两人都能退休。

他们二人是少见的自由恋爱,刚结婚时符东家比厉文洁家有钱,交了足数的彩礼钱后,厉家高高兴兴把女儿嫁给符东。

他们的感情一直不错,厉文洁勤劳肯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符东也没有大男子主义,他和厉文洁轮流做家务、带孩子,偶尔会为了谁和孩子更亲近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吵架。

符晓阳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成了有责任心、成绩优异的大男孩,他成功考上本地的大学,前途璀璨。

但只要牵扯到厉文富,符东和厉文洁总是不欢而散,他觉得厉文洁帮衬的太多了。

符东和姐姐之间也互相帮衬,但他们是在彼此有困难时拉一把手,可厉文洁姐弟俩不是。

厉文富结婚,伸手管姐姐要钱,厉文富生孩子,还管姐姐要钱。

厉文洁的钱是让厉文富过得比从前更好的,而且符东从来没见过回头钱。

尤其是符晓阳中彩票失踪后,厉文富狮子大开口,要的钱越来越多。

符东已经难以忍受了,他甚至觉得和妻子的感情也快被争吵磨尽。

符东收起了家里所有存折。

第二天一早,厉文洁打算拿存折去取钱时,翻箱倒柜也找不到。